小船的速度很快,很快便驶到了对岸。
盛初下了船,回头瞥向身后,余光扫见黑衣的少年,见他神色轻松,一本正经,一反方才的怅然,心中莫名想笑。
路上他不发一言,虽然面色与在方丈时相比有所缓和,但仍然凝重,似乎有着许多心事。途中遇到许多有交情的同门向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淡淡回应。
盛初有心想和他说话,又苦于两人许久未见,话题难找,思来想去心生一计,佯装嗔怒地站住脚,喊住了正欲继续前行的沈玄征:“沈师兄!”
正巧在旁边的不少人都听见了她的声音,见是他们二人,皆低头掩面偷笑,加快脚步走开。
沈玄征闻言转过身,见她面带怒气,微怔:“师妹怎么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她生气的模样,望着她眉目含嗔的神态,一时间竟微微慌了神。
盛初见他面上闪过一刹那的慌乱,不禁有些奇怪,原来此人并非全然不在意原主,那为何还如此寡言少语,态度冷冷?
她说:“沈师兄,你很讨厌我么?”
沈玄征一怔,感到相当意外:“为何会这么问?”
见他表情不似作假,盛初于是将相见以来的真实想法告知他:“你一直在想心事,不曾主动与我交谈,我便觉得,你似乎对我不甚热络。”
沈玄征沉默良久,盛初静静地注视着他。
忽然他打破了沉默,低下头来与她的视线齐平,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道:“抱歉,是我疏忽。我从未讨厌你,也从未想过冷落你。至于心事,我心中所想,不为其他,只为一人而已。”
盛初立刻明白他想的人是原主,唇角不由得上扬。
想原主想得心不在焉一整天,看来果真对原主情根深种,那么今日的相见于他而言大约很珍重。
但她想到此处觉得奇怪,按理说他应该片刻不肯错过与意中人见面的时光才对,但今日却屡屡走神,实在反常,又是在想些什么?
他既然说是在想她,断不会是别人,可这心思又显然未放在她身上,定然是有诈了。
盛初忽然冒出一个疑问,沈玄征会不会是察觉了自己并非原主的真相?
她思及此处浑身一个激灵,不对,不应该问会不会,而是必然已经察觉!
她在他眼里是已经死在了大火中的人,衣冠冢都还在凡间闲梦江南立着,而他这几年四处游历,岂能没去过凡间?不怀疑她的身份才怪!
不远处就是宋韵的栖梧宫,她生怕露馅,没有再多说,一把拉住他径直走了进去。
沈玄征目光复杂,任由少女拉着他气冲冲地往前走。
眼下天色将明,宋韵刚刚起身,还未及梳妆,正端着茶盏从卧房内走出来,就见到两人先后走来的这一幕。
她面上的讶异无处可藏,尽数落在两人眼中:“玄征怎么这时来了?本座只当你还要再多几日才能到,不曾想这般快。”她的目光落在盛初拉着沈玄征的手上,盛初立刻松开,规矩站好。
宋韵见状轻笑,摇了摇头:“你这个丫头,总是这样爱闹。”但她并不看盛初,而是扫了沈玄征一眼,继而向议事厅的方向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都理解了宋韵的意思。盛初知道她要和沈玄征单独说些要事,慢慢走回房去。
她脑海里浮现出方才的情形,想着如何同沈玄征搪塞自己重活一世的荒唐事,又想着宋韵可能与他说的话,觉得心烦意乱。
这时她经过程愿的房间,想到昨夜走的时候程愿没有熄灯,便心不在焉地随意往房内一瞥,见里面的灯竟然还亮着。她顿时狐疑,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她越走近便越闻到一股浓烈的烧焦的糊味,心中大惊,赶忙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屋外。只见屋内火光渐起,竟有走水之势!
盛初皱眉,即刻捏了水诀灭火。火势并不大,且是片刻之前才烧起来的,是以被她轻松扑灭。
闹出这么大动静,房间里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
盛初推门进屋,却发现程愿伏在案上熟睡,案边还有个已经歪倒的酒壶。酒壶没有封口,酒汁缓缓流出,不远处则是同样歪倒的烛台。
温和稳重如程师姐,竟也会喝酒浇愁?
盛初无奈,推了推她道:“师姐醒醒,天色已亮,该起身了。”
程愿一向守时,迷迷糊糊间听她说天已大亮,终于强撑着坐了起来。
她神色迷茫,见到盛初在此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盛师妹来了?我…喝醉了么?”
盛初正色道:“不仅醉了,而且还喝酒误事。师姐昨夜伏案而眠,碰倒了烛台,险些造成大火。”
程愿听了,有些懊恼地垂下了头:“是我太过大意了,多谢师妹为我善后。看来定是酒喝多了,从今往后绝不能再喝。”
盛初微微一笑:“不在于酒,而在于师姐。”
程愿不禁看向她,但大概也觉得此话不错,于是没有多说。
“我昨晚出去遛弯的时候可担心师姐了,师姐那么晚了还没熄灯,我心里一直担忧。”盛初笑道,“亏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自斟自饮,酣畅淋漓呢。”
程愿红了脸:“你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