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韵本人则径直走向正房,盛初见状迎了出来。“弟子拜见掌门。”
“不必如此生疏,喊师尊罢。”宋韵道,眸光瞥向一旁的床榻,“他怎么样了?”
盛初道:“沈师兄昨夜高烧,现今已无大碍。”
“那就好。”宋韵上下打量她一番,眼中透出欣慰,“想不到小丫头已经学会独当一面了。今日的事,你做得不错。”
她顿了顿,话中略带了埋怨:“只是何必以身涉险?毒岂是能随意喝的?我虽带了万能的解药来,这毒性残余在体内仍是不好。”
她把一只小巧的玉瓶递给盛初,盛初接过,不假思索地打开喝了下去。
她咽下最后一口,抹抹嘴道:“我饿了,所以想出这个办法,既解了燃眉之急,又远水解了近渴。”
她眨了眨眼:“那汤的味道还挺好的,我喝的时候半点苦没吃。师尊就别再担心了。”
宋韵这才略放宽心,有些无奈:“你啊,真拿你没办法。”
她挽了盛初的手,轻轻拍了拍:“这次的事让你们受罪了。只是若不如此,背后的真凶总难以找出,下一步的计划也不好开展。”
盛初道:“师尊是为了我好,我都明白。”
宋韵点头,吩咐那些跟进屋来的随从:“去请竹枝阁的人。”
随从应了声,立即退出门去。
适才,程愿跟着随从们一道进了屋。她目送那弟子出去,表情小心翼翼的,又很快收回视线,低头站好。
宋韵眼角余光扫见她,悠悠道:“伎俩还真是拙劣,小把戏罢了。去查,一旦查到结果,不论是何方神圣,都给我就地正法。”
她刻意咬重了“就地正法”几个字的音。
随从皆答“是”,当即有几个人去了。
她斜睨向跟着随从们进来的程愿,似笑非笑道:“你说是么?”
程愿犹如惊弓之鸟,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掌门所言极是。弟子不敢多言。”
“你不敢,还有旁人。”宋韵摆手让随从们都退下,冷冷地注视着程愿。
“我也不与你多说了,更不会罚你。你不过是自作主张托我的名做了碗汤而已,算得了什么?”
程愿埋首,没有应声。
她仍是往常不卑不亢的姿态,屈膝跪了下来,叩首道:“弟子有罪,使盛师妹受累,弟子不知盛师妹会中毒。”
她不知道?
以沈玄征的性子,完全有可能把汤让给还没用晚饭的盛初喝。
宋韵唇角勾起,声音平和得听不出一丝波澜:“是么?不知道,就好。去罢。”
“是。”
程愿没有看盛初的反应。她朝师徒二人深深躬身一礼,起身离去。
宋韵望着她的背影,没有再说,只是紧紧地握住盛初的手,似是在告诉她什么。
盛初明白她的想法,回握了她的手,以示理解。
程愿,暂时不能动。
明面上程愿是宋韵的弟子,宋韵要处置她,是再容易不过的。但这件事,不足以使她伏法。
程愿在这场闹剧里把自己摘得足够干净,没有任何痕迹。
选在晚饭的时候把汤给盛初,不就是为了那时巡逻弟子都去用饭,她的举动才不会被人撞见?
何况,那碗汤是盛初在明知里面有毒的情况下喝下去的,宋韵作为掌门一向秉公执法,用这个理由罚程愿难以服众。
盛初理顺其中关节,却听宋韵道:
“好一番策划。我的提防没有错。”
她和盛初想到了一处,眼中寒意漫延:“当年收程愿入我门下,就是想看住她,不让她捣乱。但我没料到,这么快她就按耐不住了。”
清溪门的程愿,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柳钰那档子事发生之时,柳祈曾下令暂停授课,门派中所有弟子一律静心思过。
程愿在弟子居待了十几天,闲来无事操起了未修仙时的旧业,裁了两把扇子,在房中舞了一曲。
她学过很多年的舞,人又俏丽,故而很讨各门主长老的欢心。柳祈却最看不上她这点,每逢她和柳暮雪在一处玩乐,他就严加斥责,不准她们往来。
那日柳祈巡视弟子居,正碰见程愿舞扇。
膝下唯一的儿子为一个女子走火入魔,闹得人尽皆知,丢尽了清溪门的脸面。如今他的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可她交好的竟是这么一个耽误于声色的黄毛丫头,万一把她带坏,清秋阁才真是到头了!
于是他发了飙,痛斥程愿不务正业,有违门规。他越说越气,最后一怒之下将她轰出了宗门,发誓他此生再也没有这个弟子。
虽说荒唐,宋韵却没有阻拦,借势收了程愿入门。
柳祈对待弟子严格得出名,且说一不二,在他火气正旺的时候嘻哈玩闹,但凡有些脑子都不会如此行事。
在宋韵看来,这就是故意的。
她本想留程愿在身边,观察观察这人有何企图,也好防患于未然。可程愿进入栖梧宫后换了个人一般,恭顺守礼,从未显山露水。
直到盛初来到学宫,一切悄无声息地变了。
程愿不再事事顺从,开始有了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