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船(1 / 2)

当恨意的种子一旦在心中发了芽,就会随时间的推移长得越来越茂盛,最终成为参天大树,甚至能由内而外地改变一个人。

这个解释盛初想了很久,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可信。若是从表层来看,今日见程娘子的第一面,就不难猜出她会厌恶程昭仪。

她已经有了些年纪,大约三十多岁,雪白的道袍衬得她仙姿绰约,风韵犹存。但她虽然气质出尘,容貌却逊色得多,在寻常人之中只能算是中上。

而程昭仪与她不同。

盛初在系统为她打造的梦境里见过这位昭仪,容貌堪比西子,不输杨妃。

她们既是同父,容貌的差距不该如此之大。昭仪之母,应当远比程娘子之母貌美。

自己的父亲曾有过一位互相情投意合的外室,还生下了长姐。而自己的母亲容貌普通,和父亲又是迫不得已的联姻,在父亲心里,母亲的地位自然不如外室。

一个外室生的女儿机缘巧合之下入宫为妃,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后宫除皇后之外只她一人。而自己看似荣华富贵,到头来却只是个落魄的官家小姐,靠画影戏为生。

所以,程娘子怎么可能不嫉妒,怎么可能不愤恨?

既恨父亲薄待她们母女,又恨程昭仪及其母夺去了本属于她们的父亲的疼爱,更恨程昭仪事事胜过她。

“程昭仪的母亲应当早已因故过身,昭仪本人也已血崩去世,程娘子没能亲手报仇,于是把目标转移到了原主身上。”

盛初利用已知信息分析,不由自主地念叨了出来,“那场火灾发生在天然楼,程娘子的地盘岂容他人作祟?定是她放火烧死了原主。”

但是,原主死在火中之时,程愿就已经是栖梧宫的弟子了。这说明程愿的作用不单是与程娘子里应外合谋害盛初,还可能有其他。而且柳落娘说,程娘子的诡计不全是为了盛初。

那她就还有更大的阴谋。

程娘子在天界布下棋子,又对凡间百姓下手,唯一例外的,是与天界素来不睦的鬼界。

盛初忽然有一个奇特而大胆的猜想:难道程娘子和鬼界联手,妄图吞并天界和凡间?

程娘子对鬼界的态度虽不为人知,但绝非敌对。否则以她一人之力与三界对抗,这不可能实现。

扑朔迷离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但现在缺乏关键性的证据,这些都只是盛初一人的揣测。归根结底,是他们对程娘子没有足够的认识,他们在明,她在暗。

她身上的疑点太多。

比如她究竟是哪里人,这个问题就很值得深究。

程娘子做官家小姐时定居汴京,后来她开的酒楼被烧,避世了一段时间,又来到姑苏开酒楼。酒楼再次被烧后,她收柳落娘为徒,暂住在姑苏。

俨然是个云游道人,行踪无定。

如今已经来到兰陵的她,下一步又要去何处?

盛初一骨碌坐起身,她想到了柳暮雪说过的话。

据她说,齐公子在她对着程娘子撒泼时看见了她的脸,意识到事情有转机。他围观了一小会儿,确定好情况后,跑回马厩套上马车,柳落娘和盛初道别后,他就直接带她回了姑苏。

他们成亲与否,齐家耆老对柳落娘的态度如何,都由他们自己去处理了。

这两位已经拍屁股走人,程娘子又甩掉了负责监视她的盛初,因此通风报信的主要工作对象变成了程娘子,又因为柳暮雪不想和陆阑风行动,双成便与陆阑风一同去盯梢程娘子。

盛初打开了千里传声:“你们那边怎么样?”

回答她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双成?你们怎么了?”盛初心头警铃大作,“什么情况?速与我说。”

然而情况似乎很紧急,又过了半分多钟,才听到双成低声回答道:

“程娘子趁夜跑路了,我在盯梢。”

陆阑风在一旁道:“我猜,她是要去和程愿接头。”

依程娘子多疑的性子,的确有可能因为不想被兰陵城百姓察觉异样而逃跑,也有可能将程愿这个不宜暴露于人前的属下安置在别处。

盛初表示赞同:“臣附议。”

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环抱双膝坐着,问,“你们现在在哪里?”

码头边。

夜空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天色昏暗,掩盖了来人的踪迹。万籁俱寂,不闻丝毫人声,唯余鸟叫莺啼。

或许是因为河水的滋润,附近杂草丛生,约有半人高。踩踏过的印迹被轻轻抹去,温热的气息残留在叶片上。

草丛深处,一身夜行衣的双成匍匐在地,身上堆满了陆阑风从四处搜集来的杂草。她表情严肃,注视着前方水面上即将启动的船只。

浓重的夜色里,依稀可见船上坐着一名戴面纱的女子,背上系着襻膊,袖子挽在身后。看样子,她是要自己划船。

女子收拾好船舱后,解开捆在码头木桩上的缰绳,用力一摇船桨,小船远离了码头。

起先,小船摇晃得剧烈,几乎寸步难行。但女子稍一施力,船身就很快稳住,速度也快了起来。

她摇橹的动静并不大,衣裳也换成了深色,应是为了掩人耳目。

当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