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姑苏城。
由于没有中央及地方官员,各城都拥立了城主统管事务。接到天界的通知后,各城城主相继宣布戒严,清点兵卒人数及粮草马匹数,守卫全城。
这是宋韵的命令。她派沈玄征带领人手下凡巡查各地,明为清查隐藏在民间的牡丹花粥,实则是与各城城主谈判,促使他们与天界合作。
宋韵的意思很简单。天界和凡间联手对抗鬼界,会有不小的胜算。凡间没有统治者,多年来如同一盘散沙,各城兵力也稀少。如若凡间不依靠天界的力量,单独与鬼界对抗,取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当时沈玄征问宋韵,准备以什么样的条件与凡间各城主结盟。宋韵却说,不必操之过急,哪怕那些城主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天界的人手一直驻扎在各地,等到鬼界的阴兵打进来,城中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定会有人劝他们的城主去寻求天界的帮助。
沈玄征走前宋韵特地嘱咐,如果有哪位城主不与天界结盟、被阴兵打得落花流水也不答应结盟,那么就篡权夺位,把那城主赶下台。既然天要亡此城,那就不妨让他们知道,天界掌门才是真正能救他们于水火的人。
宋韵立在姑苏城城楼的瞭望台上,朝远方眺望。
沈玄征将此事办得很好,几座遭受过牡丹花粥荼毒的城池都已经被严严实实地看住,由天兵看管城中百姓。
好在他们只是喝了粥,程画影还没来得及对他们下达驱使的命令,因此他们并未成为傀儡。妆成画妄图利用被下过牡丹花粥的百姓来使凡间由内而外崩塌,未免高兴得太早。
鬼界阴兵之所以如此之多,也是因为其中有程画影的画影戏人偶做成的傀儡,余下的才是鬼魂化作的阴兵。正是因为这一点,程昭仪和宫人们放的那把火才能重创鬼界,使沈玄征得胜而归。
宋韵抽出腰间的剑。这把剑陪她许多年,当年初次到姑苏时,她还曾用这把剑帮程弦弈砍过柴。一转眼多年时光匆匆而过,故人已逝,山河飘零。
副将方才禀报战况,说天界惊风楼和竹枝阁都已将阴兵全面歼灭,除去楼主苏若挽因内力严重受损而陷入深度昏迷、竹枝阁孟锦为护弟子而死之外伤亡不多。清溪门虽然最后得以退敌,却遭受灭门之灾,从门主柳家到弟子无一生还。
蓬莱洲门主知羽道人掩护弟子下山后,死于阴兵乱刀之下,副门主双成坠崖,生死不明。沈玄征带人斩杀鬼界所有阴兵后,生擒妆成画于鬼宫,栖梧宫盛初与众仙使坚守阵地,正面与程画影交战,未曾落于下风。
宋韵想到盛初,稍微安心了些。
这是她对盛初的最后一次考验。如果这一次盛初能够守住栖梧宫,资质和能力便堪当大任,将来有望飞升。待百年之后,也许在选定副掌门之时,盛初会是众望所归的人选。
“凡间的各项事务,可都齐备了?”宋韵收起剑,问身旁的副将。
副将忙回答道:“都备好了。只等掌门一声令下,末将即刻领兵进攻。”
“好。去罢。”宋韵道,“保护好住在郊外的那位萧氏娘子,以及程家旧宅旁边的坟墓。莫要恋战,不必赶尽杀绝,一切以百姓为先。天兵中有敢临阵脱逃的,斩立决。”
“末将领命。”
*
栖梧宫门前。
盛初持剑半跪在地,背上背着一名重伤昏迷的女仙使。身上的重量随着力气的流失变得越来越难以承受,她身子一晃跌坐在地,一手握剑,一手抓紧那名女仙使的手,以免她从自己背上滑下去。
少女身上伤痕遍布,从胸口、腰腹到后背以及四肢,皆是利器划出的口子,有的甚至深可见骨。衣服上满是已经干涸了的大片大片的血迹,浸过血的布料粘连在皮肉上,稍微一动弹就疼得如同刀割。
她事先为免碍事而特意用钗子固定过的发髻已经全散了,脸上有三道刀伤,血和垂下来的头发糊在了一起。铠甲和护腕的系带都被划开,外袍也不知丢在了哪里,眼前一片模糊,嘴里铁锈的味道愈发浓烈。
盛初伤势虽重,但神智勉强还算清醒,明白现在栖梧宫除了自己和背上的仙使外,再无旁人生还。她抬头,看见自己的正前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正不动声色地盯着她。
“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认输?”程画影嘲讽道,“自己都快要死了,还背着别人做什么?以为你救得了她么?”
“不管…怎么样,我…我不丢下她。”盛初觉得自己每说一个字都要喘一口气,有些呼吸不上来。“今日…我为栖梧宫而死…死而无憾。”
她侧过头,轻轻将背上的女仙使挪到一边的地上,然后双手握住剑柄,用剑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身。
“栖梧宫的人都死了,但阴兵也一个都没有留下。”盛初直视着程画影的双眼,缓缓地道,“我死了,可你也没有赢。”
程画影冷笑,正要说“未必”,就听身后凭空传来一声厉喝:“鬼界逆贼,给我住口!”
程画影转身,却见来人正是双成!
原来那日双成抱着必死的念头跳崖,但在坠崖后落入海水中,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她在仅存的灵力支撑下游回修真派所在地,迎面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