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市集上方串起的一盏盏彩灯随风而摆,满街摊贩堆笑迎客好不热闹,行人络绎喧嚷如潮。
“年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岁岁循梦至,人与我同游~”雪衣乌发的年轻姑娘托着腮,慢吞吞地嘟囔着。将一首《生查子.元夕》改得面目全非,语罢自己都轻笑出声。
即使是坐在街边简陋馄饨摊的木凳上,却只会衬得灯下的少女愈加明艳动人,明眸皓齿、笑靥生花。
傻笑半晌,又撅了樱桃小口,佯装不悦地捶在了身侧白衣公子的胸口:“不许笑!”
武功高强的花公子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粉拳,却浑然不在意。望着心上人的眉眼依旧是含笑的,语气更是温和:“……铁姑娘惊世之作,妙口偶得,在下自愧不如,岂敢嘲笑?”
他夸她时永远都是文绉绉的,语气也是情真意切。
只是铁姑娘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会上他的当啦!
娇嗔的姑娘扭过头去,等着对方来哄自己。
如果他不能哄好,等今次梦醒,罚他吹一夜的笛子!
……
“心兰,累不累?我扶你去那边坐一会儿,好么?”清朗的男声低低传入耳中,语气缱绻,音质却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一般。
这当然不是她的花公子的声音。
他的声音最是温润舒缓,除非是动了气,否则唤她名字时亦是软得一塌糊涂。
最重要的是……花公子脸皮薄,外人面前总是守礼地称呼自己为“铁姑娘”:)
“嗯……今日是上元佳节,无缺,我们再要两碗元宵吃吧。”回答他的女声温软可人,不似铁姑娘的娇憨,却婉转如春风絮语。
——梦境里居然撞上两个同名之人?
震惊之下,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朝那处望去。
只见一对容貌俱是出类拔萃的夫妻,正慢悠悠往这边走来。那男子着一身锦缎白衣,只有几朵紫色兰花点缀在腰间袖口处。分明极为年轻,黑发散肩,却掺了几缕银丝。
他腰间佩剑,气息精纯,显然功力深厚。
大概是察觉到他们打量的目光太久且有些怪异,伸着骨节分明的手小心地搀扶着怀孕的妻子时,依旧是缓慢体贴的,眼角的余光却格外淡漠地扫了过来。
——这个与自己同名的年轻男子,周身气质都很冷,眉峰凌厉,仿佛聚着化不开的严寒冰雪。
花公子如是想,好奇心也就止步于此了。
*
馄饨摊平时生意还算好,今天家家户户都关起门来煮了元宵吃,客人自然少得可怜,边上就有两排空着的桌椅。
尽管如此,铁姑娘还是热情地开口邀请:“相逢即是有缘,两位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与我们同座?”话虽是问两个人,她的目光却只看着身怀六甲的美貌少妇。
铁姑娘从来不曾妄自菲薄,打扮起来论美貌当真没输过,便是不打扮也当得起一声“天生丽质难自弃”……
然而眼前与自己同名的女子实在是美,一身样式独特的紫裙,细看也没佩戴多少钗饰,看起来却比当初慕容家精心梳妆登场的那“人间九秀”更端庄华贵。仅仅薄妆敷面,但称是倾城之色也毫不夸张。
——大抵唤作“心兰”的女孩子长得都很好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铁姑娘倒并没有什么艳羡之情,满心都是止不住的好奇与亲近感。
闻言,女子睁着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定定地瞧了他们两个人半晌,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先是点头应允,被丈夫扶着坐下后,忽又掩唇笑问道:“你是不是……也叫铁心兰?”
一个“也”字,已包含了太多。
入座的年轻男子也微微笑了,当他真真实实地笑起来的时候,身上那种疏离感仿佛顷刻间消失殆尽……虽仍非温文可亲,但取而代之的、属于少年豪侠的疏狂意气,却易使人生起结交的心思。
一个是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一个是锋芒毕露的白衣少侠。
花少侠细细打量回花公子,尤其注意到了他手中未曾展开的折扇,微微挑眉:“……花无缺?”
明明是问句,语气却已经是肯定的了。
花公子亦是微微挑眉,故意否认道:“在下姓江。”
然后立刻被铁姑娘拆台:“没错,他是叫花无缺。虽然本姓应该是江,但总觉得江无缺叫起来怪怪的……”自来熟的女孩子一边招手示意老板煮四碗喷香的汤圆端来,一边飞快地解释道。
夫妇二人对视了一眼,唇角弧度愈加明显,心道一声“果然如此”。
被心上人拆了台的花公子既不尴尬也不恼怒,只是含笑着换了个话题,温声道:“四碗哪里够呢?你一个人就可以吃掉两份八宝饭一盘千层糕……还是给你再多要一碗吧!”
他说这话时,神情要多体贴有多体贴。
说罢,就作势要起身去寻老板。
……理所当然的被铁姑娘以武力镇压。
女孩子恶狠狠地拉过他的手,压着白衣公子的肩让他坐回原位,然后理直气壮道:“多麻烦呀,我直接吃掉你那碗不就好啦~”
他努力憋住笑意,一本正经道:“那也是在下的荣幸。”
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