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幼年时暗无天日的场景,那些牌位便化作了吃人的鬼,要把他剥皮抽筋,肉蘸着血吃干净。
他母亲是这么死的,他当年也以为自己也要这么死。
江淮雪匍匐着前进,无用的左腿是他的累赘,他没爬几步,便倒在地上,只能用双手撑着地面,慢慢挪动。
季唯洲想去搀扶他,被他拒绝了。
“这是我的事。”江淮雪对他说。
季唯洲脸色不大好,蹲下来小心翼翼和他说:“问题不是这个,就是你要不要抬头看看你们祖宗的牌位?”
江淮雪缓缓抬起头,瞧见最顶上的那个牌位不知为何开始摇摇欲坠。
分明没有风也没有外力,但那个牌位就这么晃啊晃,晃啊晃,最后往前一倾——
赵弗隐约听到点动静,忙慌抬起头,就见季唯洲蹲下来火速抱起江淮雪往外窜:“爷爷下回和淮雪来看您啊!”
他是蹿过保镖的猛人,祠堂内两个老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逃窜得无影无踪。
江添明察觉不对,扭头便见自家老祖宗们要出游了。
先是一个。
“啪嗒。”
再是一群。
“轰——”
“老祖宗!!”
**
“还好跑得快。”季唯洲把江淮雪安置在副驾,自个儿蹿上了驾驶位,发动引擎,使用最高超的车技,逃蹿出了江家老宅。
他可以对天发誓,那牌位真不是他搞的幺蛾子,621也没动手,纯粹就是江家老祖宗们自己的事情,跟他和江淮雪没什么关系。
江淮雪木头人似的坐在副驾上,季唯洲还以为他是因为祠堂的事儿,小声解释:“不是我干的,你别难过了。”
“哈。”过了许久,在等红灯变绿的间隙,季唯洲才听到副驾传来一道笑声,江淮雪靠着车窗,笑得恣意张扬:“哈哈哈哈……”
他笑得全身发颤,那笑里却还有点悲凉。
“塌光了,再好不过!”他将自己缩成一团,低声喃喃,“塌光了,再好不过……”
季唯洲打了右转灯,汽车右转进入主干道,他用余光瞥了眼江淮雪,伸手打开副驾的储物箱,从里头摸出两块巧克力,丢进江淮雪怀里。
“吃点甜的缓缓。”他对江淮雪说。
江淮雪窝在副驾里,瞟了一眼储物箱——那里头全是零食。
这些吃的也就只有季唯洲会准备。
他瞧着大大咧咧,其实再细致不过。做事妥帖不留错处,不二百五的时候,人很靠谱。
江淮雪费力扯开巧克力的包装,塞进了嘴里。
牛奶巧克力,纯甜,有些发腻。
面包车在别墅的车库里停下,引擎逐渐安静,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江淮雪扭过头疲累地看了季唯洲一眼:“江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毁了江家最重视的祠堂,还想全身而退,想都不要想。
季唯洲全然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心态:“无所谓,只能说明他们作孽太多,老天都看不下去,觉得这帮家伙不该吃供奉。”
江淮雪靠着车窗:“你知道什么?”
一个被季家养废的小儿子,又怎么会知道江家的秘辛?
“我不知道啊。”季唯洲坦然道,“我怎么知道江家的事情。”
只是看江淮雪那个应激反应就能知道那间祠堂里藏污纳垢,他随口推断便是有理有据。
江淮雪漆黑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双手撑着座椅,忽地爬向了他。
季唯洲看着他的姿态,总是会想到蛇,安静匍匐,蛇尾却能硬生生绞杀猎物。
江淮雪捧着季唯洲的脸,语气有些压抑:“我看不透你。”
季唯洲没说话,平静地与他对视。
他那张不合时宜的嘴一闭下,就多了沉稳的气质。江淮雪的手轻抚过他的五官,冰冷的之间去描摹他的眉眼。忽地低低笑了声。
“季唯洲,”他贴着季唯洲的耳朵说,“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鞭打,羞辱……随便你。”
季唯洲垂眸,钳制了他的手腕。
江淮雪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身上像是散发着糜烂的花香,气味很古怪,但并不难闻。
季唯洲的手掌贴着江淮雪的腰间,隔着一层衬衫去抚摸他腰间的伤疤。
江淮雪笔挺的身躯轰然倒塌,他颤抖地贴上季唯洲,没有如往日那般推开他。
“痛吗?”季唯洲的指尖贴着那大片的伤疤,低声问他。
江淮雪笑了声:“我不怕痛。”
与恐惧相反的是,他异常迷恋疼痛。火焰灼烧,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让他格外满足。
季唯洲贴着驾驶位的靠背,是一个很板正的姿势。他掐住江淮雪的后颈,指尖用力捏了两下。
“该吃晚饭了。”他对江淮雪说。
他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状态,但精神状态不怎么稳定的江淮雪显然感觉不出来他的僵硬,只当他还在装模作样。
621为季唯洲加油,只换了来一句话难以言喻的话。
“621,”季唯洲说,“我感觉他有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