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那天,我被调到了急诊帮忙。
刚走到门口,就被几个人拦住,他们嘴里大喊着“为什么救不活她?”
“要你们有什么用?”
是医院里再常见不过的医闹。
站在我面前身材魁梧的那个男人没有戴口罩,情绪格外激动。
“我女儿她才两岁啊,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呢!”
“为什么救不活她!”
“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他猛地冲上来将我脸上的防护镜和口罩扯掉。
我毫无防备,防护装备被扯下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霎时变得混乱,同事们赶紧围了上来,将我带走。
离开时,我还能听见身后男人回荡在医院里的痛苦哀嚎。
我被隔离了,第二天就确诊了。
因为隔离病房紧缺,只能转移和其他感染者待在一起。
夏爽来看我时,还跟人差点吵起来。
她非要进来陪我。
我隔着玻璃冲她挥挥手,示意她我没事。
夏爽眼圈红红的,头微微侧了一下。
让本来没哭的我,也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滑落。
她先是和我竖了个中指,又握紧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我破涕而笑。
让我来翻译一下,她的意思大概是说:“林骄阳,你个不让人省心的傻叉,不知道照顾好自己,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挺过去的,给我加油!”
这就是夏爽。
骂你,是因为心疼你。
——
2020年,被称为灾难年。
病毒来势汹汹,没给人反击的机会。
好在我的情况不算严重,只是发烧和咳嗽。
接到杨炎电话,是在夜里。
我把头蒙进被子里,按耐着狂跳的心脏,接通了电话。
等了两秒,那头的声音有些哑,夹杂着呼呼的北风:“你还好吗?”
“嗯,还不赖。”
“昨天封城了,我也被困在了医院,但我们这状况还好。”
我问他:“你没事吧?”
“没事。”
“是夏爽告诉你的?”
他没回应,只问:“你们病房情况怎么样?”
我探出头,扫视一圈,“前两天进来还是满的,现在已经空了大半了。”
杨炎沉默。
我咳嗽了两声,心情沉重:“杨炎,他们不是治好出院了,是没能扛过去。”
他声音闷闷的:“嗯,我知道。”
“杨炎,我有点怕。”
“我就是脾气差了点,上学时爱逃课,还抽烟,但其他坏事我没干过。”
“现在,烟我戒了,我也有努力学习参加升学考试,我没干过什么坏事。”
“最坏的就是上学时候总,总欺负你,让你给我带早饭和零食,帮我打扫卫生,替我跟老师...打掩护。”
“杨...杨炎,我还没活够。”
说到最后,我已经泣不成声。
电话那头静了好久,我依稀听见他反复平稳着呼吸,最后颤着声音吐出一句话:“放心,你福大命大,大不了我把我的命给你,保你长命百岁。”
我瘪瘪嘴,哭得更凶了。
“杨炎,你才是全世界最坏的人,我明明,都快要放下你了....”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杨炎那句话后来真的灵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