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妈妈想是早就发现,他们家姑爷是个有脑子的,必有妙法应对,且这事儿陈漌也委实不方便出面,万一得个善妒的名号,亦是不好。
卢宸果不负黄妈妈所望,没几日,万氏突然发话,将所有到年纪的丫鬟皆配了人,田氏悉心调理的那两个丫鬟,亦不曾幸免,分别配给了两个小厮,直将田氏怄得几乎吐血。
婆媳姑嫂这几个回合下来,卢宸启程之日便至,陈漌如愿以偿,随夫君离开了济南,那田氏想要再施手段,不只时间不足,且亦鞭长莫及。
如今,这对小夫妻便在淮安定居下来,渐渐地,竟也把那日子过得颇象样,虽粥饭简单、繁华不再,可是,从陈漌的信中,陈滢却感觉到,她似乎正在走出那场单相思投下的阴影。
尤其最近几封信,陈漌提及卢宸的次数颇多,言语间更有种隐约的甜蜜意味。
她应该恋爱了。
至少在信中,陈滢嗅到了恋爱的味道。
看起来,陈漌的那一颗芳心,已然重又找到了寄放之处,而这一次,她的呼唤,终于有了回应。
陈滢愿她幸福。
也愿大楚的每个女子,都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哪怕最终,这幸福只能降临在少数幸运儿身上,但至少应让她们拥有获取这幸福的权力,与途径,。
恋爱是美好的,婚姻也不该成为桎梏,每个人都该有追求这两者的自由。
虽然,于目前的大楚而言,做到这一点极其艰难,可陈滢愿为此而努力。
将亲戚诸事处置完毕,时间已过去两天,陈滢遂加快速度,将女校、庇护所以及果园等诸事,逐一交付给了薛蕊。
薛蕊此前从未接触过庶务,初次面对,委实心中无底,便死活拉着陈滢,再三将所有账目核准,务使每一厘银子的来去皆清晰可见,方才敢言“交予我”三字。
如此一来,陈滢真正离开济南府的日子,比预计推后了两日。
好在她早有准备,收到飞鹰传书后,立时便写回信,着老常安排马猴儿等人全体收缩,停止一切行动,而盯梢行苇之事,则转交给了叶青。
叶青有几个江湖上的朋友,如今正在盛京,皆是些生面孔,且个个武技在身,自是比那群小青皮更稳妥。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陈滢总觉汤秀才之死,很可能便与这群孩子有关。
即便目前手中并无证据,但陈滢还是认为,将他们与事件隔离开来,是稳妥之法。
“这日子口儿,天儿也凉了,便那汤秀才的尸首在殓所里收着,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应该也还能再验一验。”济南府临县驿站门外,裴恕替陈滢撑着伞,如是说道。
此刻,他们正在驿站门外竹林间闲步,秋雨缠绵,点滴敲上伞面儿,清寂且萧疏,远处寒山如带,阴云积在峰顶,如信手以淡墨泼就,寥寥数笔,便有无尽瑟然。
裴恕之所以述及前言,却是因为他一直以为,陈滢急着回去,是为了验尸。
陈滢向他笑了笑,未置可否。
汤秀才死前最后的动向,固然需要仔细搜查,然更关键处在于,她有种直觉,那个神秘的风骨会,或将有大动作。
因为,汤秀才变卖家产之举,委实很像携款远离。
而其不远千里来到京城,既非寻亲、亦无故友,那或许便昭示着,他是来此处与人汇合的。而风骨会接下来的举动,亦将会以京城为起始点。
所以,陈滢才急于返京。
风骨会的一应动作,最终都会影响到陈劭,进而波及李氏与陈浚,这是陈滢所不愿看到的。
无论阻止、协助,还是隔岸观火,陈滢都希望着,在事发时,她能够知悉一切详情,以便及时做出判断与取舍,并竭尽所能不教亲人涉险。
“周朝贵有消息了么?”缓步行出不远,陈滢便道。
并未接续裴恕之语,而是换了个话题。
她委实不愿欺骗于他,却又无法将一切宣之于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裴恕对此却毫无所觉,自然而然顺着她的话道:“我们马上便要回京了,我便叫老何不必往山东送信,一切等我们回去再说,左右也不过数日功夫,迟些回去,没准儿消息拿得更多更全。”
陈滢轻轻“嗯”了一声,忖度片刻,转首望向他:“如果可以的话,阿恕,能不能请你让何将军往下再多查一些?”
只要与周朝贵有关的一切,陈滢都很感兴趣。
“这个不必阿滢提醒,我之前早就吩咐下去了。”裴恕微笑道,清透的瞳底深处,好似划过一缕星芒:“那周朝贵的来历自然要查清,还有他平素往来之处、钱财情形、宫中师友等等,老何都会去查,但凡有一点点可疑,便会报到我这里来。”
他笑看着陈滢,目色越发明亮:“阿滢就等着拿消息吧,绝对不会少的。”
陈滢笑起来,轻轻扯动他的衣袖,柔声道:“阿恕想得很周到,多谢你了。”
裴恕咳嗽一声,垂下宽袖,手腕一翻,便将陈滢的手捉进袖中,借着那大袖遮掩,将她的手团在掌心,眼睛却不敢去看陈滢,扭头望着道旁疏淡的雨幕,耳垂开始飞快地泛红。
陈滢侧眸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