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临风记事起, 就常看到妈妈被打。
可大家都见怪不怪。
每对夫妻关起门来,都有自己的过日子方式,在周围人看来, 他妈妈日子算滋润了。
普通的大学生, 出身一般,靠漂亮的脸和楚楚可怜的气质,嫁了个富商, 在外珠光宝气, 还生了个儿子,多好的命。
多好的命——所以被丈夫家暴不算什么。
打伤了眼睛,戴个墨镜就好。
打断了手臂, 照顾公公的护士帮忙包扎就好。
还好死的时候, 并不是被打死的。那富商虽然打老婆, 但下手并非不知轻重。
她死啊,是因为自己想不开, 林黛玉似的,生生把自己给抑郁死的。
积郁成疾, 郁郁而终。
跟丈夫没半毛钱关系啦!
妈妈死后,柳临风就没再好好听过课。
富商把他送到著名的国际学校,寄宿制。柳临风就逃课, 旷课,几天几夜不去学。
终于, 因为一整个学期都没有上课也没有参加任何的考试,富商百忙之中抽出宝贵的空闲, 驾临家宅,要这个不听话的儿子过来听训。
柳临风等的就是这天。
那晚,他举起昂贵沉重的烟灰缸, 敲了亲爹的头,在亲爹发出杀猪般嚎叫的时候,柳临风还说:“砸不死你!狗东西怎么不死!”
他可没有谁给钱就谄媚谁的臭毛病。
他十分看不起那个同父异母的长兄,长兄的亲娘是被气死的,也没见长兄多有出息的砸这个猪头,天天扮演着孝顺的乖儿子,生日祝寿还说愿爸爸寿比南山。
这是家丑。
事就被亲爹按下了,但柳临风这个逆子不能要了。
哪个父亲想要个红着眼真要杀了自己的儿子?不知感恩的混球!
于是,柳临风被丢给了远房远房再远房的亲戚,去了小县城的厂子,集团某业务的某一个可有可无的供应链,去做流水线。
富商说得很明白。
此事按下,家谱除名,学也别上了,是生是死他自己随意,给他找个作践似的营生就是他作为父亲最后的仁慈。
柳临风干了半月不到,趁这个监工亲戚不注意,跑了。
这亲戚也没拿钱,自然不想养着“少爷”,跑了更好,隔了几天才给那边联系,说一会儿没看到,人就跑了,还撬了锁,偷了工厂的钱。
后面这偷钱就纯属污蔑,但大家心知肚明,就是找个名目要钱罢了。
那边替富商老爷提心吊胆好一阵子,没见逆子杀回来寻仇,这才放了心,把儿子跑了的事告诉了富商,富商头上的伤缝了七针,闻言还在隐隐作痛,大手一挥,撂下一句话:“死外面都不给他收尸!”
柳临风就真的差点死外面。
他跟着一群混社会的学经验,大家也都是爹不亲妈不在世的逆子,相同的身世让柳临风仿佛找到了朋友。
然后抽烟打架上网……后来发现他们还抢钱,柳临风就又独自流浪了。
流浪到隔壁省的二线小城市,因为网吧附近的一家鸡蛋灌饼过于好吃,他在这里停留了好久。
然后又是跟着一群网吧住客混,三天打工,两天上网,偶尔吹嘘一下自己的战绩——烟灰缸砸了一有钱猪头。
认识警察姐姐,纯属意外。
网吧有个风评不太好的大哥,但没人告诉他风评为什么不好。
大哥看起来有正经工作的模样,穿得比他们干净,吃得也比他们稳定,单纯的像个喜欢玩游戏泡网吧的成年人。
直到那大哥有天绕到他身后,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有意无意摸他的脸,并问他,你妈妈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啊?
柳临风才意识到,这人是个流氓混蛋。
他纠集了一群网吧朋友,把大哥堵在小巷子里揍了一顿,被附近的鸡蛋灌饼老太太报了警。
然后就被揪进派出所。
柳临风半脸血,额头破了个口,眼前血糊一片,女警姐姐问他名字,声音轻柔好听,温婉又圆润。
他想看这警察长什么样子,警察姐姐恰巧递来了一张纸巾。
擦了血,柳临风看清了女警的模样,脸比血还红,一动不动杵在那里,使劲盯着看。
其他人也在盯着那女警看,但很快就没了兴趣。
说实话,女警长得不算好看,就是白一点,眉毛淡淡的,单眼皮,小嘴巴,美女算不上,勉强算清秀,不能叫美女,充其量能赞一句长得乖巧。
但柳临风爱得无法自拔,越看心跳得越快,到最后,他无法站立,要蹲在地上,捂着心口,开心地想干呕。
女警姐姐应该是新入职的,对他们更耐心些,还给他们买饭。
柳临风一边看着她,一边狼吞虎咽扒饭,呛到了,她还用自己的杯子倒了一瓶盖得水给他喝,温柔道:“慢点喝。”
柳临风知道自己不配,但他控制不住。
他开始风雨无阻的蹲守在派出所门前。
她走,他就跟着,给她讲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