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醉人人自醉,暂凭美人长精神。”
狐狸爪子、狐狸嘴,狐狸尾巴、狐狸腿,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分不清是谁见缝插针占了先。
之后一番纠缠,难免落入一人借酒行凶、一人顺水推舟的境地里。
再比如画眉染甲。东华自认平日于琴棋书画上头还有些造诣,品味总不致落了下乘。为了小白他又一向勤勉,肯花心思学那些五花八门的眉形,什么柳叶、远山、却月,什么鸳鸯、横云、涵烟,凭他的过目不忘哪个不是手到擒来?而金凤染甲没什么技巧,取凤仙花捣碎,入明矾少许,便可染上指甲,深浅全凭复染多少,让他来做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可偏如此,凤九并不满意。
“夫君,这眉形不够霸气,得粗一些,再往上挑!”
“夫君,这指甲染得过于平常,不如改成黑色,再贴上前些时日从邽山带回的穷奇牙!”
啊?哦,好吧……
东华表示不大理解这谬以千里的审美,但并未冒失地问将出来,毕竟有次小白无意间的一句“那是什么年代的眼光”委实伤了他的心。
顺理成章的,原本想借着贴花黄、点朱唇之机一亲芳泽的那点想头也泡了汤。
活泼好动的小帝后总是在好不好、搭不搭、新不新之间反复横跳,拿着老神仙亲制的水镜与成玉交换闺蜜心得,属实没有功夫理会心猿意马又只会说“什么都好”的夫君。
唯有作画这件事还存有一线可能。
老神仙就着小狐狸的爪印添上神来几笔,成就一副鲜活生动的踏雪寻梅图,不失为夫妇间的雅趣。可冬天如此、春天如此,设若一年四季都如此,算不算得雅呢?
凤九的答案大概是:雅不雅的不晓得,牙碜倒是真的。
只因他家豆丁白滚滚正是读书上进的年纪,时常与父君共用书房。老神仙倒是不在意与娇妻一遍遍地踏雪寻梅,奈何小狐狸回头一看,儿子不声不响已经描摹起了父君的旧作,无论工笔还是写意,虽笔法稚嫩,皆颇有章法,再对比自己的摁爪拓印,以及被老神仙认真收起的满满三口画缸旧作,顿觉萎靡。
凤九是不能画吗?自然不是。
学上古史,她一腔热血描画过远古洪荒的战场;兵藏礼前,她亲自描摹过合虚剑的剑匣;兵器图谱,青丘竹楼,还有这些年东华和滚滚衣服上的花样子,哪个不是出自她手?
但天赋最怕比较。每当她以为自己已然不错时,身旁从容淡定的一大一小,以及他们手边高出不止一个段位的作品总能叫她十分热情退了八分。
凤九对夫君向来钟意,只除了他那张嘴。郁闷沮丧中,想到老神仙还曾调笑她拉低了儿子的智商,一口恶气无从发泄,将画秃的笔“啪”地扔到笔洗里,眼看着溅起的水珠落了两滴在他脸上,这才鼓着腮帮子狠狠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她决不会承认这是技不如人、恼羞成怒,而是美其名曰“重新定位人生”。小狐狸握拳: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书房不是我的战场,厨房才是!
身后两只银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东华问滚滚:“你又惹娘亲生气了?”
滚滚反击:“九九明明是对父君生气!”
讨论无果之下,父子二人脑洞一致:莫不是又到了每月那几天……
(四)
且不论前几样如何,“灶头”这项在太晨宫中是万万少不了的。
于凤九而言,一日三餐,佳肴美馔,不止是口腹之欲,还是人间烟火。袅袅炊烟,食物香气,不仅将她带回满是记忆的青丘,还让清冷的一十三天荡漾脉脉温情。
为人妻为人母的小狐狸,十分自然地继承了青丘母狐狸们的优良传统,那便是将夫君和狐狸崽养至毛皮丰润、油光水滑。这一点在滚滚身上算得成效卓著,但遇上品种迥异的老神仙,便显得进度十分滞后。
颇为烦恼的凤九趁着回娘家请教族中长者,老人家秉持精耕家畜养殖领域多年的经验分析:许是心思重吧,进食也需心情愉悦。
回来后,凤九深以为然地分享予东华,原不过是提醒他“吃饭亦要专注一趣”,哪知某人勾唇一笑,回了个意味深长的“哦”字。
自那以后,老神仙便以“心情要愉悦”为名,打发了闲杂人等,早早加入帮衬夫人下厨之列。
至于如何帮衬,某人一本正经总结:手把手、肩并肩、同呼吸、共进退。
凤九起初不明白,在懵懂了两日后终于晓得自己是怎样的年少无知、自掘火坑。而此时,无数句悲愤之语早已终结在老神仙的掌握中。
“你握着我的手做什么?”
“不握着手怎么体会夫人厨艺的精妙?再说菜刀怎么也是件利器,夫君我不大放心!”
“那你又贴着我的背做什么?”
“不贴着怎么叫‘肩并肩’?”
“……有这么前后并的嘛!你,你把手从我腰上拿开!”
“不,我还等着尝夫人刚炒的菜呢!”
“喏,尝一块就出……唔,我是让你,自己尝!唔唔……”
“‘同呼吸’啊夫人!嗯,果然天下至味!接下来,我们……”
“……下一句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