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的彩头是一柄匕首,滚滚有些意动。
摊上招呼的小仙哥哥说:此乃上了神兵谱副册的宝物,若非诞生的年岁比不得正册上的那些祖宗,定是能排上更好名次的。
阿离舅舅到底比他年长了五百岁,深谙交易之道,闻言撇嘴不屑道:“谁不知道你们舌灿莲花的把戏,这破匕首比之名剑之祖如何?”
滚滚猜测阿离是想借着打压表明他们不是一般二般无知的小仙童,莫要用这些江湖诀诓人。
果不其然,那小仙哥哥尴尬赔笑:“这位兄弟说笑了,再如何怎么跟帝君的苍何比,不过苍何之下倒可以论一论。”他将胸脯拍得山响,又从怀中掏出一块号称坚硬无比的“南海神铁”,用匕首利落地一劈为二,这才叫滚滚和阿离将信将疑。
滚滚指着匕首上色彩缤纷的各色宝石与阿离耳语:“神兵会这么珠光宝气吗?”
阿离皱眉思忖不太确定地答:“莫不是走的大巧若拙的路数?”
两个小娃儿蹲在一旁叽叽咕咕半晌,也没有十足把握。
但一时半会确然没有其他更合心意的东西,滚滚也不大放心自己的运气,思虑良久,决意拿出身边唯一的“积蓄”——历年守岁所得的两百颗夜明珠——来包圆这个彩头。
滚滚倒没觉得可惜,若这东西能得父君喜欢,两百颗夜明珠便也花得值了。
他与阿离只顾着翻来覆去查看那柄匕首,便未注意到那小仙哥哥原还拿着夜明珠眉开眼笑,无意中见到他从头巾缝隙漏出的几绺银发,蓦地瞪大了眼双唇颤抖,伸手似要阻止他们离去,终究还是咬唇放下了。
他揣着这柄耗去全部身家的珠光宝气的匕首去找父君时,东华正在花园中试一柄剑。
彼时金风摇落佛铃舞,唯一道青锋穿梭来去,当真是“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
滚滚一边喝彩,一边暗暗庆幸:幸好不是苍何,这时机还不错。
趁着东华的剑将将斩断两瓣佛铃收势,滚滚出言唤他:“父君,您瞧。”
后来滚滚无数次回想,认为自己错就错在明明是想呈给父君让他老人家试手,怎么就会脑子进水直接扔了出去,这才让父君误会是要以之试剑。
于是乎,只见剑光一闪,滚滚一个“啊”字未及出口,方才还一团富贵的所谓“险些上了神兵谱正册的宝物”便这么干脆利落地身首异处了。
他望着地上的残骸愣了一会儿,抬眼对上一脸满意的东华,一时不知该如何分说。
虽是阴差阳错,也算讨了父君欢心,怎么都属于殊途同归了吧?
可不知为何,滚滚就是觉得眼睛酸涩,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在不那么“大丈夫”地哭出来前转身跑了出去。
父君的笑容也消失了,似在身后唤他,但滚滚觉得自己委实丢人,便没有回头。
严谨的滚滚认为定是自己弄错了方向,明知父君武技超群,偏还班门弄斧要送什么神兵,这才落了个吃力不讨好的结果,被误会了出乖露丑也怨不得别人。
所以,这回他要试试用文招。
一日,有感于一家团聚,滚滚忙活了半日习得一幅一家三口的嬉春图预备送予父君,这是他还算拿得出手的技艺。
说是献画,实则是为了画外。他想着怎么由画起头给父君一点暗示,比如一家人在一起还可以做些别的,出去走走或是游玩踏青皆可,顶要紧是父君和娘亲能如画上一般拉着他的手。
去往书房的路上,滚滚已打好腹稿,这次务必循序渐进,万不能鲁莽行事。
甫一进门,滚滚便发现东华也在作画,笔尖蘸了朱砂调色,见他进来扶腕停顿,目光相询。
滚滚却被他笔下吸引。
是一幅山水,清风拂煦,草木舒朗,水边一棵参天古木枝叶扶疏,树下一间凉亭颇有拙趣,景色雅致又有几分熟悉。
便是外行人也能看出,作画之人手法娴熟,勾皴擦点染无不精准,寥寥数笔已让景物跃然纸上,无一不精妙。
滚滚原还觉得自己有些天赋,如今才知过往赞誉多半是娘亲哄着他玩,不由心情落到低谷。只觉与此一比,那张嬉春图属实幼稚得可笑,自己还指望拿这涂鸦向父君邀赏?哪里来的自信。
听得父君在上首问:“可有何事?”
滚滚嗫嚅着将手中画儿藏到身后:“没……没什么。”
东华皱了皱眉,约莫见他手中拿着东西,竟还搁下笔走近了两步,语声和蔼:“是有什么功课要问?”
滚滚一慌,立时摇着头后退:“不是,没有,真的没什么。”
与样样出众的父君相比,他蓦然觉得自己渺小得很,这样的自己能得到父君的喜爱吗?他很怀疑。
他怕父君再问,躲闪着视线转头便跑,哪里还会注意东华伸来的手。
滚滚十分沮丧,不知还有什么办法能扭转局面。在讨好别人这件事上,他委实没什么经验,而讨好太过出色的父君也属实太难了!
“唉——”稚气未脱的银发小仙童对着九重天的辉煌殿宇长吁短叹。
阿离受了娘亲与凤九姐姐关照,自觉对这个乖巧可人的外甥另有一份责任,加之前次被人诓骗亦有他“失察”之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