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笔在草稿纸上不断留下一道道划痕。程钦盛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明明是一道很常规的题目,思路是对的,偏偏那么简单的计算出错。他单只手扶着额,另只手拿笔推算,心底涌上一阵阵烦躁。
“啪嗒。”笔掉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程钦盛动作一顿。
刚刚是……心悸了?
容不得他多想,抽屉里手机在震动着,他捞起手机往走廊走去。
因为容夏生病家里也没人陪着她,程钦盛就和叶渝约好上学时一人一天轮流照看,晚自习的时候去照顾她,也都跟各自的班主任说好了。原以为会被挨骂,叶渝都做好和老班大战三百回合的准备了,没想到的是一向火爆脾气的老班竟破天荒地沉默了好一会,良久后才说了句:
“去吧,多陪陪她。但学习也不能落下。”
叶渝一愣,反应过后立马答道:“好的,谢谢老师!”
今天是叶渝去。
程钦盛低头看了眼来电提示,接通电话。
“喂?叶渝?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他刚刚出来是抬眼看了看教室里挂着的钟,已经是十点多了,按理来说,叶渝应该回家了才对。
他努力压下心底的疑惑,可电话那头不说话,只传来隐约的哭声,抽抽搭搭的,惹人心悸。
心里逐渐漫上恐慌,程钦盛有些着急,语速飞快又问了一遍:“叶渝?我问你话呢!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脑袋不受控地把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程钦盛却迟迟不肯往死亡的方向想。
他不敢。
他怂了。
他受不住。
电话里终于有了声,但断断续续的,有着哭腔,还失了真。
“虾、虾虾……她……她回不来了、了呜呜……呜……”
程钦盛原踱步的动作停住,他脑袋混乱,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电话里哭声依旧,等他发觉时,他已经站到了教学楼的底层门口。
程钦盛抿着唇——干的。
“什么叫回不来了?”
他还在问着,脚底却生了风般往校门奔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她进了手术室。”叶渝的声音终于清晰起来,“她回不来了……刚刚抢救完……医生出来的时候对我摇头,她……她……”
叶渝没再说下去,或是她说不下去。
程钦盛猛地脚步一停,眼被风吹得通红。
他轻声问:“她回不来了?”
“叶渝,你可别跟我开玩笑……愚人节早就过了。”程钦盛笑了笑,夏末的晚风吹得他手脚冰凉。
冷意不断,他敛了笑,认真道:“你别骗我,我开不起这样的玩笑。”
那头又断了回答,只有呼啸的夏风吹进耳畔,伴着碎碎的哭声,程钦盛感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一声声心跳压得耳朵生疼。
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天夜晚天空没有星星,只有一束惨淡的月光。
要有请假条才能从校门离开,程钦盛走得急,什么都没带,只有手上一部手机。他临时改了方向,去了偏门,一个助力起跳翻了出去。街上鸣笛声不断。
万千灯火交映,他却拘于黑暗。
程钦盛脚步踉跄,拦下一辆出租车:“去中心医院。”
车子发动。电话界面已经退了出来,是谁挂断的?程钦盛早已忘记了。他只清晰记得,他买给容夏的生日礼物,最终还是没有送出去。
……
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女孩,程钦盛动了动唇,视线瞥到一旁的心电图,一条直线,无半点起伏,异常显目。
泪掉得毫无征兆,打湿了白布。他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她,但又带了点赌气的意味。
“你看,你又骗我。”
“明明之前才约好的,你说你忘了他就会喜欢我的。”
“所以你最终……有没有喜欢过我?”
话语变得小心翼翼。
“说喜欢我吧,骗骗我也好。”
可是那个人再也不能回答他。
他在这一天,经历了生死,也失去了心动。
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让他拥有这份心动。
像是他的喜欢,永远丢在了这天夏末。
从此再无悸动。
“容夏,你可真狡猾。”
“你是不是算准了我心跳的频率,然后,带走了它。”
“再无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