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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兰包围京城时,北境进入初冬,旌旗飘动,鼓哨三响,凝兰屯兵城外惊雷坡。
北境酷寒,南境兵士水土不服,高热者不绝,加之暗堂堂主逸红彦叛教,杀戮暗堂骨干,火烧矿山,摧毁图纸,导致前军物资吃紧,仅靠一路抢掠走到京畿之下。
然而京畿附近百姓早入皇城避难,周遭村落听闻叛军来袭,十室九空,凝兰存粮尚可维持两月余,可冬衣却实在不够,这让凝兰刚到京城,就展开了攻势,一时一刻都不愿浪费。
凝兰虽然形势严峻,但京城中亦气力难支。太后平定晋王内乱,掌握京畿大营,仍然有太多先皇的走狗需要处置,在过去十三年中冤案需要伸张,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先皇谈生怕死,偏生遇到了好时候,西北有颜大将军坐镇,匈奴不敢进犯,边民不敢□□。朝中早就无忠良,大多数有识之士在先皇死后才纷纷站出来,为昔日枉死的同僚鸣冤。
太后萧锦绣即便处理这些旧日冤案,就已经案牍劳形,疲惫不堪了,偏生还要加紧布防,收拢难民百姓,为和凝兰决战做准备。
她身怀六甲,腹中的胎儿已经五月有余。颜皇贵妃承了父兄职位,在太后的力排众议下出任大将军,可是对于朝中政务却没有建树,日日守在萧太后身侧的,反倒是从金陵逃难而来的孤女李淼。
忠安伯的封号选了两个极好的字,落在知情人眼中却难免带着讽意,李淼却面皮厚得很,一通唱作俱佳地表演后,她稳稳接过了封位,日日奔波于宫廷和书院之中,仗着先父李怀卿殉国的盛名,她一届未及弱冠的女流,竟然收拢住了在前朝饱受羞辱和打压的文臣之心,清流之心,是以朝中怨气又减,太后当权之事无人敢有置喙。
李怀卿本就是沽名钓誉之人,长袖善舞,多年来做了先皇的走狗,仕途上青云直上,偏生还得到了天下清流士子的追捧。其女李淼更胜一筹,才学不输当朝进士,眼界不输多朝老臣。她凭着这身本事,日日得以入宫,从金阶之下,逐步走到了太后身侧。
李淼越是能干,越是姿态卑微,太后就越容易在她的身上看到李怀卿的影子。她不知李淼是否是刻意,朝事正事奏完,偏要往身边凑。太后四十许的人了,身怀六甲,还怀的是仇人之子,本就恶心万分,若不是怕此刻打胎动静太大,生死难料,早就落了孽胎。大敌当前,太后也只能日日强忍,这日政事处理过半,太后头脑眩晕,竟软倒在软塌之上,四下里只能听闻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一股青竹的味道蔓延开来,太后恍惚之中感受到自己被慢条斯理的放平,四周尽是宫人急促小声的交谈声,一个清澈的女音有条不紊地派办差事,而后,四下安静下来,太后腹部传来一阵带着瘙痒的暖意,仿佛一只狸奴轻巧地拍抚她的肚腹。
再睁开眼时,身侧传来草药熏香的气味,太后常年冰凉的足暖融融的,殿内烛光葳蕤,太后一时不知今夕何夕,蓦然对上了一双水盈盈的凤目。
李淼!
太后猛然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双腿被李淼抱在怀中,方才十分温热,而在她挣扎之际,李淼慢条斯理地从床尾向上攀爬,用她那张和她父亲有三分相似的青涩侧脸贴上了太后只着里衣的高耸腹部。
她像一只猫儿一般轻轻蹭了蹭,低垂的眉目之间闪着晦暗的光,太后萧锦绣打了一个激灵,几乎想要抬腿将她踹下去,可偏生她此刻开了口:“太后日日案牍劳形,臣委实心痛万分。只是不知太后意欲何时将西北军调遣回京?”
此事,朝中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接连几日,官员在朝会上不断催促太后调回西北军,内外合击,逼迫凝兰退军。
可太后政令却迟迟不发,朝中新晋之官看不分明,几次觐见,年迈官员却连连摇头,不言不语。
李淼不年迈,但她大抵猜得到为什么。
这些日子,太后萧锦绣无法驱赶李淼,还屡次承蒙李淼照料和朝政上的援手,逐渐习惯了李淼随侍左右。可李淼今日实在是靠得太近,少女曼妙的身体几乎整个贴在太后身上,让她本能般的觉得仿佛被一条蛇缠缚,想起了许多关于先帝行强迫之事的记忆。
她不喜被人这般亲近,但生性包容,不愿为此小事大动干戈,只说道:“西北军不可动,一为防匈奴南下,二为震慑川陕叛军,使其不霍乱地方,凝兰之围,我亲自带兵应战。”
萧锦绣如此说道。她没什么好欺瞒了,这些日子她已下定了决心。匈奴南下,川陕□□,凝兰谋逆。京城中区区十万正规军,加上十万的民夫,应对凝兰三十万大军实乃九死一生。她知朝中之人都在盼她调回西北军,保护京畿,但是若是她如此做,那便是将玉门关、川陕、乃至直隶的百姓,全部葬送在了匈奴铁蹄之下。
匈奴不比凝兰,凝兰杀入京城意在入主中原,而匈奴则是为烧杀抢掠,若是让匈奴入关,则中原大地生灵涂炭,所造杀孽远非改朝换代可比。故而,西北军,不可撤。
京城的退路,萧锦绣已然想好了。守国之战不可怯懦,她会亲自带全军出城,与凝兰血战,百官和京城百姓、逃难来的流民守城不出,待战事分出胜负,便可保京城百姓无恙。
李淼面色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