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紫英不得不承认,搞这种歪门邪道,嗯,也不算是歪门邪道,应该算是掮客的行道,贾赦的确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
没脸没皮,脸厚心黑,锱铢必较,身份足够,人脉宽广,这些要素都集于一身了,特别是盯着这荣国府嫡长子身份,一等将军,谁也不虞他会跑路或者食言,甚至也没有人会认为他从中渔利有什么不对,毕竟是一个空头将军,人家也要恰饭,上下打点花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特别是贾赦提到的中间保人的问题,这一点也是这些京中武勋家族们最担心的,没有人从中作保,银子交过去,不放人了,又或者说人都死了,再或者说得加钱,怎么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那个时候,全身都下去了,挂个耳朵在外边儿,你给不给,交不交?
谁都没有和蒙古人打过交道,尤其是这还是不是原来时不时能见着的察哈尔人和土默特人,而是在更北方的内喀尔喀人,很多更是连内喀尔喀人这个称呼都没有听说过,不是这一场战事,估计绝大部分一辈子长居于京师的人都不会知道。
这等保人哪里去寻?
他们自然不知道贾赦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冯紫英身上,冯紫英在贾赦心目中已经变得无所不能,他也不怕冯紫英骗他,有邢岫烟这颗水灵灵的大白菜吊着冯紫英的胃口,不怕冯紫英不就范。
“赦世伯,这些人你没有随便许诺折扣减免吧?”冯紫英一边看着名单和介绍,一边随口问道。
“这个愚伯如何敢随便打包票?”贾赦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和他们说了,人要紧,如果真的不在乎人的,就别来找我了,也许拖上一年两年,蒙古人烦了累了,索性就不要银子直接放回来了呢?”
冯紫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贾赦倒真的是谈判的一把好手,欺哄讹诈,各种手段都能运用得得心应手。
“那种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不过那肯定是到最后了,人家蒙古人觉得收到的赎金差不多了,觉得满意了,作为添头白送几个,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冯紫英点点头。
“所以我也这么说啊,这一两年,草原上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就没法保证了。”贾赦洋洋自得,“但凡能拿得出银子的家庭,都不可能去冒这种险,这一点愚伯清楚,也不会去找那些家底儿薄弱的,……”
“赦世伯知晓就好,我们什么也没法保证,不过我们可以尽量去争取,谁也不愿意咱们自家的银子白白送给蒙古人。”
冯紫英也在考虑既然要介入这笔营生,当然还要和宰赛谈一谈,打折是必须要打的,做生意都这样,哪有你开价是多少就是多少的道理。
“不过,铿哥儿,愚伯就多问一句,难道这蒙古人吐口唾沫就是钉,一点讨价还价余地都没有么?”贾赦显然不甘心。
冯紫英倒也没有隐瞒,“赦世伯,小侄是肯定要去和蒙古人谈的,或许有,或许没有,或许前期没有,后期有,又或者有些人能有折扣,有的人没有,要看情况,特别是我们的履约情况,比如我们谈好几个人多少银子,如果付银子爽快,也许下一批就能有折扣或者赠送几个不值钱的也可能。”
贾赦满意地笑了笑。
他也是在观察冯紫英有没有和他打马虎眼儿。
要说和蒙古人谈这笔营生一点儿回旋余地都没有,贾赦也是不信的,以前他通过贾琏去平安州那边和蒙古人做过生意,也是知晓一二规矩的。
蒙古人也不是一味愣头青,若是冯紫英此番说没有一点儿折扣,那么只能说明冯紫英是打算要把这笔折扣差价独吞了,现在看来这位铿哥儿还是对自己很尊重和实诚,也没有那么在乎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