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下旬,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席卷整个京畿和京东,这标志着整个北直隶都进入了隆冬季节。
整个从通州、顺义、平谷向东的官道都被淹没在皑皑的白雪中,淹过脚踝的厚雪让所有路上的行旅绝迹,当然,这只是普通的行旅,还有着数万人正在艰难的从通州——香河——宝坻,越过封冻的鲍丘水、沽河和浭水,抵达丰润。
他们将在丰润稍作休息,才进入滦州的榛子镇,这里也是号称京东第一府——永平府的“京东第一镇”,在这里接受简单的安排,然后再向卢龙进发。
这只是南线的迁民路径,而另外一条路径则是北线。
从三河、平谷集结,然后经蓟州,沿着经石门镇的官道渡过同样早就封冻的梨河,从遵化、三屯营沿着滦河南下直抵迁安,再从迁安到抚宁。
鹅毛大雪落地无声,整个天地间都被飞舞的雪片所笼罩,白茫茫杳无人迹,除了远处略有起伏的山峦银装素裹,近处的一处驿站屋檐下露出苍黑的老旧门窗,一个酒招在雪中孤零零的垂落着,显得格外寂寥。
而实际上这里本该是一条从京师到永平去辽东最繁忙的一条驿道。
“雷四,还不赶紧上房去看看,老觉得这椽子咯吱作响,可千万别被这场雪给把房顶给压塌了。”从厚实的双重草帘和棉帘里钻出来的老栾被扑面而来的寒风钻入颈窝里,冷得一个激灵,双手赶紧抄进怀里,跺着脚跳着,“赶紧的,这屋顶要是塌了是小事儿,把里边客人们给压住了,咱们可赔不起。”
“掌柜的,不是去年才换了屋顶吗?”被叫做雷四的年轻活计有些不满的跟着出来,举着一个梯子,上下打量着房顶。
“少废话,赶紧上去看见,不行用扫帚给我扫一扫,这特么一夜大雪谁知道积了多厚,现在还不见小,再这样下去,谁家也受不起。”栾平不客气地踢了雷四一脚。
雷四只得咬着牙缩着脖子将梯子搭在屋檐上,白雾从嘴里鼻间喷涌出来,摸索着爬上房,顺手把掌柜递过来的长扫帚开始胡拉着往下扫雪。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等天气,路面不但有积雪,而且也已经有了薄冰,马术差一点儿的都不敢这般放肆,商队驮队更不可能这样毫无顾忌的纵马,除了急报就只有军中骑兵才可能了。
栾平和雷四都把转过头向东望去。
这是从丰润去往榛子镇的必经咽喉之道,也是顺天府境内这条官道的最后一站,旁边就是驿站,而这一处酒家兼旅舍就是靠着驿站而生,除了官面上的人物进驿站,寻常行旅商贾都只能选择这家旅舍。
蒙古人已经彻底退兵了,北面三屯营,蓟镇骑兵已经正式进驻收复,据说还有一帮蒙古兵被永平那边民壮和京营残兵给打败了,俘虏了上百,这可是一件新鲜事儿,不是说京营那帮废物都被蒙古人打得屁滚尿流了么?怎么还能重振雄风了不成?
来骑大概有五六骑,清一水儿的骏马,不像是军中骑兵,但是却也不像是商旅,商旅没这么好的健马。
栾平和雷四都有些拿不住了。
里边都已经有些坐不下了,由于雪势骤然加大,昨晚留宿的客人都没有来得及走,而从丰润那边赶着出来也有一两拨人上了路才发现难以坚持,所以也都选择了在这里打尖歇脚。
“掌柜的,准备两张桌子,七个人,赶紧烫几壶热酒,顺带准备几样下酒菜。”
当先一人很年轻,黑面隼目,目光森寒,瘆人不说,却又多了几分放肆,搁在腰后的一把窄锋刀,鲨鱼皮鞘加上磨痕浓重,明显是收买人命的玩意儿,而不是寻常士人用来装饰的佩剑佩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