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吃了一惊,她可是知道挂在湘云胸前那一枚金麒麟对湘云的意义。
那是湘云曾祖父那一辈传下来的,到了她父亲那一辈,因为作为长子却只有史湘云一个女儿就过世了,所以原本是一对金麒麟,雌雄各一,小一点儿雌麒麟就挂在了湘云胸前作为对父母的怀念,而大一点儿那一枚麒麟就被其叔父拿走了。
“云儿,你不是说那麒麟是一对么?”黛玉赶紧问道:“这可是你祖辈传下来的传家宝,怎么能……?”
“是一对啊,大概是我叔叔已经把另外一枚麒麟拿去典当或者发卖了,人家说这是一对,要一对凑在一起才能卖一个好价钱,所以我那婶婶才想着也把我身上这一枚拿去呗。”史湘云面庞掠过一抹凄婉,但随即就被满不在乎所取代:“我就说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谁也不能拿走,我那婶婶便一直在聒噪,我实在忍不住,才把狐皮斗篷给了她,堵住了她的嘴。”
黛玉心中也是悲凉,遇上这样的叔叔婶婶,云丫头也委实难过,伸手握住湘云冰凉的双手,在一起放进手炉里,轻轻摩挲着:“云儿,莫要在意这些事情,那不过都是些身外之物,紫鹃你去把我屋里那间玄狐斗篷拿来交给翠缕,出门时候穿着,……”
“好的。”紫鹃起身便要去拿,湘云连忙制止:“那如何使得?而且那玄狐斗篷也是老祖宗赏给你的,若是老祖宗问起来那还得了?”
“那有什么不行?就说我喜欢那件样式,我们便换了,老祖宗也不会计较这个。”黛玉眼珠一转便想了一个主意,“再说了,一件狐裘有何价值?若是让我们云儿冻病了,那才是天大的事儿。”
史湘云也是一个豪爽性子,见黛玉这般坚持,也不再计较,反而笑了起来:“你倒是说起我来了,我这体格抗冻,便是冷两日也不碍事儿,倒是你,冯大哥让你习练的我看你成日里也坚持着,怎么还是这般瘦弱?”
这边紫鹃已经拿了狐裘出来,交给了翠缕,一边却笑着道:“云姑娘可说差了,我家姑娘虽然还是瘦了一些,但是这身子骨却还是强健了不少,今冬都没怎么咳嗽了,也敢偶尔外出走一两圈儿了。”
“哟,你这小身子骨也敢外出走了?敢不敢一起去园子里玩雪赏梅?”史湘云眼睛一亮,“这段时日里除了回去一趟憋了一肚子气,宝姐姐和琴丫头现在忙着准备出嫁,我去了两次看她们也忙,二姐姐成日里窝在缀锦楼里不出门,三丫头倒是经常来你们这边儿,但我感觉她好像也有些心事,倒是四丫头约了我几次一起赏雪作画,只是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哪里懂得起那等阳春白雪的东西,还不如姐妹聚在一起吃顿酒来的爽利,……”
见黛玉目光流转,似乎若有所思,史湘云有颇为感慨地道:“转念间宝姐姐和琴丫头也要嫁人了,这一嫁出去,日后怕是就难得见面了,宝姐姐和琴丫头嫁过去便要去永平府那边,一年半载怕都是见不到一回了,这园子里姐妹们便越来越少,这等时日也是过了一日便少一日,再等两年你也要过去,……”
“天下无不散宴席,……”黛玉也悠悠地道。
“你倒好,和冯大哥成一家人了,还有宝姐姐和琴丫头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两妯娌,加上香菱、金钏儿,还有那边的晴雯,总算是有几个熟人,……”湘云骤然间兴致便落了下来,“总归是都要分别,这园子里最后都要只剩下空园一座。”
见史湘云说得伤感,紫鹃赶紧搭话:“云姑娘也太悲春伤秋了,姑娘们大了自然都是要出阁的,便是日后都嫁了人,只要隔着不远,也都还能经常走动,……”
“紫鹃,你这话怕也说得不实在,若是嫁了人怕就没有那么好说了,谁能保证就都能在一地?还有那各人夫家也都未必喜欢你再去外跑,如果再像二姐姐那样要被嫁给那孙家,岂不是……?”史湘云黯然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