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鄜州夤夜南下的汪文言只用了两日时间就赶到了潼关。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沿着洛水一路南行,随行只有两个贴身保护他的护卫。
常年在歙县县衙里经历多年,后来又在两淮都转运盐使司里劳作,所以对这等熬夜潜行的生活他并不陌生,当然,也的确有许久没有这样辛苦了。
穿过白水和澄城之间的河滩地,这一带已经是乱军活动的核心区域了,三人都是小心翼翼,尽量避开大路行进,在快要到同州时,不得不舍弃已经支撑不住的马匹,改为步行。
同州的失陷让汪文言始料不及,也让他心里更是忐忑,不知道自己此番到潼关能否说服赵千山,毕竟同州失陷,直接危及到了西安与潼关之间这条咽喉要道的安全,赵千山还有这个胆魄出兵晋南么?
让汪文言感到意外的是他到了潼关之后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说服了赵千山,甚至他感觉赵千山就是在等着自己一般。
自己只是寥寥几句话对方就满口应承下来,根本就不问去晋南做什么,以至于汪文言不得不放慢语速先行将冯紫英意欲防止晋南乱军抢掠司盐城的盐和银子坐大的目的告知对方,但是赵千山显然是个混不吝,对这个理由似乎根本就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是冯紫英的命令,以及可以出兵晋南去打仗了。
看走眼了,汪文言完全低估了赵千山的攀附之心和打仗的**,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任何事情都阻挡不住赵千山北渡黄河的急切心情。
赵千山之留了一部人马守潼关,在汪文言看来都觉得有些托大,但赵千山却不以为然。
「汪先生可能是过于担心了,您说的什么乱军攻占了同州,这我相信,蒲城也失陷了,这也正常,西安四卫九个营接近三万人,就这么龟缩在西安城里不出门,换了我是乱军那帮人,也要试一试捋虎须啊,这不,一试就试出来了,你不中用啊,我都不明白都司那帮人在干什么,或许谢大人真的指挥不动西安四卫?」
赵千山满脸横肉,生得有些凶恶,但是却有一双卧蚕眉相当威武,说起话来满口豫西味道,他是嵩县人。
一番话说得有些不客气,甚至有点儿揶揄的味道,这般语气调侃上司,汪文言也不得不承认这厮的确不太招人喜欢,谢震业恐怕对这厮也是又恨又离不得吧,摊上西安四卫一帮废物,这关中平原可用之兵就真的寥寥无几了。
「赵将军慎言,都司之事不是你我可以讨论的。」汪文言淡淡地道∶「有这份闲情逸致,赵将军还是多琢磨一下蒲州和司盐城如果遭遇乱军该怎么打这一仗吧。」
「汪先生,赵某是个粗人,汪先生既然是奉巡抚大人之命而来,赵某就只管埋头打仗,汪先生怎么说,我和一帮儿郎就怎么打,其他不敢说,我这麾下儿郎打仗就是敢搏命。」赵千山话语里满是自豪,「吃天子饭,卖天子命,就这么简单,没得命令我不敢出潼关,有巡抚大人之命,那我就是奉旨杀人了,正好松活松活筋骨。」
「看样子赵将军是胸有成竹啊,那我心里倒是踏实许多了。「汪文言微笑着道。
「呵呵,兵书上也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某虽然困居这潼关城里没法出门,但是这周近形势我却是不敢不察的,否则这些不开眼的乱军要真的打上门来,我还糊里糊涂,岂不成了罪人?」赵千山没有太谦虚,凶狠地道。
「打破同州的是钻天猴和胡狼张那一伙人,他们也不是凭借强攻硬打攻破的,而是早早就埋伏了内应,所以里应外合一举破城了,同州的民壮和士绅早已经失去了斗志,所以算不得什么,蒲城那边沦陷和那些乱军没太大关系,是蒲城城内的乱民自己起事,最初不过是区区几百人,但是后来组织起来的民壮连粥都喝不上,索性倒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