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知道我女子的身份的。
在我十二岁那年,一次因武学没练好而被母后关了禁闭。
关了禁闭也是要读书的,因此伴读跟着我一块儿禁闭。
我太过无聊,突然想吃御膳房的松子百合酥,便带着他偷溜出母后宫里。
正钻着狗洞,好巧不巧地赶上葵水初来,疼的我满地打滚。又见一地血迹,以为自己要死了,发出的声响引来了宫女嬷嬷们。
他也不知道小小年纪哪里来的力气,背着我就想直冲太医院。即时赶来的嬷嬷,一看便明白了缘由,好说歹说,最后架住了那就要和宫女们打起来的小伴读,哭笑不得地将我带回内室。
事后,也不知道母后同他说了些什么。
第二日,我十岁的伴读便同我说,不想再做伴读,要当我的侍卫。
我不准,他便到屋外去跪。
我见屋外阴云,心知就要落雨,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他倒是在外面跪的稳稳当当。
我同自己说,不许心疼他,就该好好罚他!
然后外面雷声落地,雨声渐起。
我拿起屋中的伞,匆匆推开房门,将伞举到他的头顶:
“你想做什么,做什么便是。左右你不是在问我,又何必来求我。白白惹我......惹我生气...”
他得偿所愿,抬头朝我咧嘴笑弯了眼睛。
第三日,我也只得将刚刚退烧的新晋小侍卫,交给了侍卫长。
由此看来,我这小侍卫,自小就很固执。
总之,自那以后,一切好似如常。他依旧叫着我太子,封王后,便叫王爷。
其实我还挺想听他叫我公主的,但万事谨慎为上。
万一隔墙有耳,得不偿失,只得将这小小的遗憾压下。
此刻见他满目温柔与心疼地叫着我王爷。我突然发觉,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这种有些逾矩的话。也是他第一次主动向我伸出手,哪怕只是拉住了我的衣袖一角。
我的心里更疼了。
在他检查过我包扎地很好的伤处后,我找出最好的伤药,尽可能轻柔地替他处理着背上的伤。
我感觉到了嘴里的一丝血腥味儿。也更加明白了自己的无能。
我知道我不能追根究底,也知道我计较不了。我的身份,我的命运,甚至我的性别,都是母后做主的。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能我扮得再久再像,本质也依旧是个女子。
我的眼泪掉在了他的背上,我连我的侍卫都保护不好。
那天夜里他发了热,两颊烧的通红,但仍是一点声音都不出,只努力睁着有些发肿的眼睛看着我,并死死地攥住了我的一侧衣袖。
我有些开心,又有些难过。
开心他主动地靠近我,难过他只有在烧的意识不清的时候才会主动靠近我。
可到了第二天,他退了烧,就再不肯看我,也不肯再让我帮他上药。
那年冬日可真冷呀。
等到京城的雪都化了,第一抹绿意跃上枝头的时候,我才敢放心地带着我的小侍卫和其他侍卫们一起上了街。
他自幼便同我呆在宫中,很少出宫。自从当了侍卫后,更是苦练武功,连睡觉都少。此番上街游玩,也就只有我能从他看似沉静的双眸中,看出那深深隐藏着的兴奋与好奇。
嘿,真可爱。
哪怕现在已经练就了一副冷脸的好功夫,我的小侍卫终究还是那个可爱的小伴读。
我注意到,在我拿起泥人摊上的小泥兔子的时候,他微微抿了下唇。
我撇过脸去偷笑。
将那小兔子放回摊位,又在回府后,悄悄差人去那泥人摊又将那泥兔子买了回来,准备当作他十六岁的生辰礼之一。
他晚些时候来书房找我,我欣喜之余,将拿着泥兔子的手背到了身后。
然后在看着他又一次在我面前跪下,说想要去当我的暗卫的时候,将那兔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这次我没有心疼他,任他在我案前跪着,将明日朝堂上要呈上去的折子,改了一遍又一遍。
他真的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好歹当侍卫,我也是时时能见到的。可若是成了暗卫,却是只能他时时看着我,我却是瞧不见他。
他说失职有错,有错当罚。
我瞪着他。觉得他可恨。
他是顾及了母后敲打我的意图,却不顾及我想要时时瞧见他的心思。
我看着案下垂着头跪着,脊背却倔强挺直的少年,心里有些委屈。
这人除了这副样子,全身上下就没一处乖巧地方。
可我能怎么办呢?
到了最后,我还是得依着他。
谁叫他个混蛋居然学会了用眼泪对付我,那两行无声的泪痕到现在还总时不时地会打在我的心上。
好在,我当上了皇帝后,他又重新成为了我的侍卫。
那只被他偷偷收起来,藏了多年的小兔子,也来到了我枕边,我得粘好它。
当女帝的日子,比从前自由地多。
在我准备好了便服,美滋滋地打算带着我的小侍卫出宫上街时。我的妹妹平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