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是我第一年没有回家过年,但这个年过得似乎并不太平。
林清从来没有向我透露过与之相关的任何信息,具体的内容我还是从姑姑口中得晓的。
大年初二一大早,爷爷就在楼下发脾气,把东西弄得乒乓响,一片乌烟瘴气,大早上的搅得谁都不得清静,谁都无法安宁。
母亲也不惯着谁,一个劲儿地下楼叫爷爷动作能不能轻点儿,谁知这一叫,爷爷竟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打滚儿起来,对着母亲就是一通乱骂,母亲想到自己自从嫁到这个家里面就遭了来自爷爷谩骂,早已心生怨恨,对此就是一顿输出,谁也不服谁。
父亲作为中间人,是最为难受的。
一面是自己的父亲,一面又是自己的媳妇儿。
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爷爷年轻时候就没能有多大能耐,撂下一钩子的烂摊子,欠下一堆烂账,等着父亲来给他收拾,现在老了,他的臭脾气依旧不改,年轻没能创造出什么价值,老了依旧是一无所成,却希望所有人都来供奉他,把他当做老太爷,并按照他的心意来行事儿。
母亲早年的时候就因为爷爷对她不满和谩骂,来把我们当做出气筒,拿我们撒气。当然,我会耍小机灵,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假装出去上厕所,借此来逃脱这个灾难现场,母亲对我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假装没看见。只有我那可怜、老实的妹妹,独自一人在那里担当起承受和泯灭怒火的职责。
我清楚自己的优点,耍滑头,捡便宜,并且十分擅于将其发挥。
等到母亲的怒火发泄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就会对母亲说上几句宽慰的话,让她看到身为儿子的体贴和孝顺。
而我那老实巴交的妹妹,什么也没有,单纯的撒气桶,却没人看到她的委屈。
以往的灾难相较于这次都不算什么,这次是史诗级的。
母亲一面与爷爷对吵,一面向父亲和林清申诉着自己多年来遭受的委屈,气之不过,便与父亲说要离婚。
父亲早已为维持母亲和爷爷之间的关系深感疲乏,来自双方的压力更是让其心力憔悴,大家站在各自的角度都觉得自己才是深受委屈的角儿。
为了阻止这场闹剧再次分裂,父亲直径冲上二楼,站在二楼的围栏上,朝下面大喊“你们再吵一下试试,信不信我立马就从这里跳下去给你们看……”
二楼向来是一个尴尬的楼层,从这里跳下去多半不会一招致命,顶多落个半身不遂,最后遭罪受的人还是自己。
尽管如此,下边儿吵架的人依旧在为自己据理力争,沉寂在自我的世界里,对父亲的威胁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可林清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呐,见状赶紧把父亲从围栏上边儿扶了下来。
不用想,这场闹剧的最终结果一定得到了平息。
所有人都在借此发疯、发狂、发泄情绪,这场风暴中真正的受害者唯有林清。
至于当事人的情绪最终如何,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林清这个被硬生生拉进来的局外人肯定被吓得不轻。
这让我想到有一次,不知发生了什么,林清突然跑上楼来,红着眼眶对我说“哥……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说完盯着我足足看了几秒钟,接着又把头低了又低。
顷刻间,悲伤无声,寂静有声。
如果在那时我能够给她一个拥抱该有多好哇。
言语不具备力量,无法抚平心灵上的褶皱,唯有拥抱是最为直接而有力的支撑。
可是,我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做呢?
捏紧的拳头在脚还没有迈出的那一刻就放了下来。
此刻,我是最无用的存在。
我一直以为我妹妹很迟钝,老实巴交的,所以一切能被我占便宜的都被我占了个精光。
但是,在学校被称为学霸的她,即使再笨拙,又怎么会看不出我这样拙劣的伎俩呢。
我一直在为自己机灵而沾沾自喜,实则不然,只是她不想与我斤斤计较罢了。
一向安静的林清,心里一定压抑了许多无法宣泄的情绪吧,一定掩埋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吧。
我知道林清以后一定会走出去的,正如那个医生所说,这个小姑娘,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
就是这样的她,凭借自己坚毅和血型,不也从那段蜿蜒曲折的泥泞小路走了过来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时间有倒流的可能话,即使我不能够扭转已定的事实,但我一定要给她一个拥抱。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甚至算不上一个哥哥。
我只是趁了时间的先后,仗着年龄的优势,讨了一个哥哥的名头。
小时候,我总想为什么林清是妹妹呢,为什么不能是姐姐呢?
想着想着,我竟还会觉得自己委屈。
现在想想,人未尝不是自私的产物,总想着万物要顺自己的意,要能为自己所用的才是好的,才是有用的,不然就觉得委屈,觉得生活没有盼头。
难道在我委屈同时,林清就不委屈吗?
林清未必不曾抱有和我一致的想法。
当我觉得无法担责或不满时,我可以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