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为了能快点还清自己欠下的债务,我拿起自己的行李出发去了广州。
刚开始,来来回回好几天都在找工作,但都没有找到符合我设想中的工作。
于是,暂时在外面找了一个临时兼职,来将就一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约一个月之久,在这样下去,别说还债了,在这个高消费的城市里,就连养活我自己都尤为地艰难。
后来,在熟人的介绍下,我进入一家生产电瓶车的厂,流水线,保底四千五左右,有些岗位较为辛苦一点儿的,就会比其他岗位多三百块钱,生产超出的量按计件处理,多劳多得。
那时,还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我,觉得有这样条件其实还不错,至少要比临时兼职的待遇好得多。
直到正式工作时,我才发现自己无疑是从一个坑里面走出来进入到了另一个坑里。
厂里面每条流水线有十个左右的岗位,每个岗位上分配五六个人,每天都有预定的生产数量,必须按时完成,而这些数量往往是超过我们实际生产能力,当天没有完成的产量怎么办,无疑是加班,原本每天工作的时间只有十小时,因为如此,延伸到了十二小时甚至更多。
加班是没有加班费,也曾有勇士为此而站出来过,质疑这不合乎法律的规定,上面的管理层对此的解释是,这些本就是当天应该完成的产量,却没有按时按量完成,这是不能算作加班的,既然连加班都算不上的话,又哪来的加班费呢。
也不排除这样一种可能,专门把每天的预定产量提高,这样就能够让这里的工人在规定的时间内尽可能地生产得更多,以此来达到一个季度的理想产量,而实际却不能够达到的产量,所以为了这个理想化的数字,只能这样提高每天的单产。
工厂因产量的提高获得了更高的利润,而工人哪怕生产得再多,不能够超过预定的数量,最终的工资也只能在保底左右,所谓的多劳多得,不过得是吊人口味的笑话罢了。
因为这之间的矛盾越来越突出,这就导致了许多工人宁愿去罢工、辞职,也不愿意每天在这里累死累活来拿这少得可怜的工资。
工厂的管理人员,并不在意这种现象,甚至还对工人们大放厥词,说,不怕你们走,又不是找不到人,你不耐苦,走了,自然会有另一批耐苦的人来。
除此之外,这个工厂没有五险一金,一切受伤和生病,都不能够报销;工厂里面的水电费也是要从实际的工资里面给予扣除的。
这样一来,实际发下来的工资就远远低于保底。
这个世界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两模两样。
原先书本上向我们阐述的公平、公正以及规则,都如此这般,被抠字眼,为自身的最大化利益所用。
老实和善良在这里都会沦为被利用的武器,被针对的对象。
在这样一套为资本家所制定的运行规则里,我们那些曾被奉为高尚的品德,不再适用。
现实会告诉你何为真相。
一味地理想主义者是很难在这里存活下去的。
曾经口出狂言的我们被现实的真相怼的哑口无言。
好不容易通过培训考核才成为正式员工,虽说有很多弊端,但是暂时我又能够从哪里谋求到一份更好的工作呢。
刚开始两个月里,我经常受到老员工的针对,这种针对向来是没缘由的,仗着自己呆的时间比较长,对像我这类新来的人,不仅在言语对我进行贬低,更是把一些更脏更累的活儿留给我。
好在我手脚够灵活,能够吃苦耐劳,对他们明目张胆的针对也只是装傻,时间久了,又来了一批新人,他们针对的目标和对象又转向了另一批无辜者。
原来对我指指道道的人,现在居然要和我称兄道弟,真是可笑。
这一年里,所有岗位上的工作,我都轮流干过一遍,不论是最简单的卡卡片、包螺丝,还是组装车体,亦或是最难打的边条,我都能干得井井有条,速度和质量在我这里都呈直线上升的趋势。
这一年的收获比我过去二十年都多,各式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儿,我在这里都有所耳闻。
但至于是真是假,我心底自会有一根批判的标杆。
我也不想对此多加在意,那毕竟是被人家的闲事,我管好自己就行了。
此刻,我终于知道当初大人们为什么会劝解我们要好好读书了。
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亦没有相关的技术储备,要想获得更多的收益唯有靠苦力。
何为“血汗钱”,大约就在于此。
那时,我不费吹灰之力就丢出去的血汗钱,要耗费多少个日日夜夜。
心痛、后悔。
因为年少无知而被诱惑的我们呐,被狠狠打脸。
这种痛源更多的不在于身体,而在于在于精神和灵魂。
不过,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