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休养”的九皇子回京过年。承瑜正在淘气的年纪,一时间偌大的公主府里比往常热闹了不少。
好在舒窈安排妥了澧州暗路,手上无事,便耐着性子陪弟弟玩闹。
除夕夜要入宫赴宴。舒窈亲自带人去库房对着礼单查了两遍,再回里院时,从抄手游廊沿着东西厢房两边都已经贴满了红彤彤的剪纸,看起来煞是喜庆。
“殿下若不喜,奴婢去取下来。”侍女小心翼翼觑着公主的神色。
“罢了,”舒窈摆手,“小九喜欢便让他贴吧。”
望向剪得乱七八糟的贴画,神色也和煦下来几分。
小时候过年,两个哥哥从库房里搬出一摞摞红纸由她玩个尽兴,按照生肖剪的图样被他们仔细夹进课卷,等回年后读书时到处炫耀。
正德十一年恰好遇上承瑾本命年,妹妹赠的红纸兔子被他藏在袖中,见人就拿出来献宝。
旧的窗花早已泛黄破碎,没人再提那茬事。
承瑜在这时穿戴齐整由内侍牵了出来。
“一天天净知道折腾。教你的规矩可记住了?”舒窈伸手去捏了一把弟弟的脸蛋,笑意盈盈。
宫中礼仪繁杂,舒窈专门盯着承瑜熟习到一丝不差。免得给人留了话柄。另外,燕王殿下“体弱”是公开的秘密,万不可叫人瞧出来。
定王很是风光了一阵,魏王虽被禁足,私底下小动作也不少。除夕宴会碰面,免不了要针锋相对。
承瑾先看到舒窈,笑着上来搭话。
“我前些天得了一张上好的灰鼠皮,正想给妹妹送去做一副护膝呢。”便叫侍从将东西拿上来,又似笑非笑地转向魏王,“天寒地冻的,三哥怎么也不关心一下妹妹的腿脚?”
一番话刺得魏王脸色不太好看,所幸内监及时来引客入座,打断二王斗法。
正德帝乐见一派和和气气的场面,兴致甚高,底下的人嘴上唱着祝词,暗地里却各怀鬼胎的。
“小九身子近来如何了?”人坐在眼底下了,皇帝才想起关心一下这个小儿子来。
“托父皇洪福,诸位皇兄皇姐关照,儿臣近来还好。”
燕王殿下年纪小,说话倒是滴水不漏,哄得皇帝极为开怀。
宴过三巡,舒窈身边女官出去半晌又回,附到公主耳边低语几句。承瑜看懂姐姐眼风,掐准了时间开始狠命咳嗽,直咳得伏在宫女臂中直不起身。
公主便起身告罪,“九弟晚些还需服药,儿臣不扰父皇雅兴,便先带他回去了。”
皇帝饮多了酒,答应地痛快。
“儿臣告退。”
公主驸马携了病歪歪的燕王退出大殿。
“走便走了,给林氏递信做甚?”蒋奉云颇有些不满。
“今夜除夕,惹了父皇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舒窈清楚后苑中备着的一套一套诡计。
“同定王也招呼过了,若想平安过年,将他的暖情药收起来。”
“好好好,”蒋奉云笑着应了,“让他们闹腾,咱们大门一关自己快活。”
府上得消息快,早早在院中备好了烤架并各色酱料,茶水烧得滚烫。
“这鹿是梁园中养大的,很是肥美,从前你最爱吃。”蒋奉云将鹿肉切成小块 ,码在盘中。
“梁园?”舒窈一愣神,“那地方…还没荒废?”
“是,安排了人好生打理着。”蒋奉云轻声道,“哪天想去了,随时便可以去。”
舒窈点点头,面带微笑地夺走承瑜手中的筷子。
“不许多吃,积食了又该肚子疼。”
眼见承瑜嘴撅得能挂起油瓶了,蒋奉云忙笑着打圆场,“明日臣带小殿下去梁园瞧瞧活的鹿,可好?”
承瑜的眼睛亮起来,“那姐夫可以教我射箭么?我听嬷嬷说这鹿是姐夫亲自猎来的。”
舒窈揣着暖炉昏昏沉沉,听到这儿便插进话来,“你姐夫骑射俱佳,你倒是好好让他教你,学会了给姐姐打野味吃。”
炉火毕剥,三个人围在屋檐下笑起来。
小孩子的注意很容易被声声爆竹和漫天的烟花分散。连带名利场中斗得死去活来的人也暂时忘记了污糟事情。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公主鼻尖冻得通红,白玉也似小脸上欢欣做不得假。
爆竹声声,银装素裹,如花美眷,十万烟火。
蒋奉云替舒窈掖了狐裘,胳膊一伸将人搂进怀里。
“窈窈。”
“嗯?”
舒窈抬头,对上一双流光溢彩的凤眸。
“等事情办完了,咱们便这样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好不好?”
女郎的轻笑声混在烟火爆裂中,却格外清晰。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