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长公主与驸马的故事已经被写成话本戏折,处处唱那小将军如何娶得佳人、报得大仇,又为病重爱妻四处张榜寻医,情深意重。
皇榜张贴,底下盖的是圣上的宝印。无数碗苦药灌下去,公主的胳膊几乎被扎得没了知觉。蒋奉云的脾气也一日比一日倔,有进言早备寿材的都挨了板子。
“公主近来如何了?”
宫中资历最老的太医已经被皇帝派驻到公主府,要他务必把阿姐的病瞧好。
“恕微臣直言,怕是…只剩两三个月时间了。”
老太医本是先帝请入宫的圣手,连当今新帝都给三分薄面,旁人不敢说的话,也由他说了。
“侯爷,再如何医治也是无力回天,剩下的日子倒不如让公主少受些折腾。”
蒋奉云沉默半晌,“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皇帝是照例每日要来看阿姐的,这会儿倒是不在舒窈房中,
“你回来了。”
舒窈偏过头冲他笑。公主原先最爱下棋,如今却整日在屋中画画,将一身杀伐决断的狠厉劲磨得好似一汪春水。
眼瞅着棕褐色药汁送到嘴边,舒窈皱了皱眉,“我不想喝了,拿下去吧。”
“就喝一口。”蒋奉云低声说,“求你了。”
病中美人绣眉蹙起的模样还是让他心软,没硬灌下去第二勺。
“我检查过小九今日的课业。辛苦你了。”舒窈握住蒋奉云的手,“按理说,他应当向你行从师大礼的。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对不住你。”
“你嫁我为妻,助我手刃仇家,予我无上权势,应当是我感激你才对。”蒋奉云小心翼翼地环着舒窈的肩,生怕一用力便把怀中人碰碎了。
“你小心点儿,别把我的画蹭着了。”
舒窈假意推了蒋奉云一下,顺道把话头带开。
“瞧这腊梅,养在屋里能香七八日。”
院中腊梅盛开,蒋奉云便每日折来插瓶,摆到舒窈案头。药气蒸腾的屋子里也多了两分生气。
公主有几年不曾碰过丹青,从前功夫到底还是没有白费。瓶中腊梅描得栩栩如生。
“你记得吗,从前咱们在宫中读书的时候,窗外的腊梅花是扬州进贡来的,最是好看。”舒窈手上将宣纸翻了又翻,“府上的花也好,只是怎么画都画不出当时那种感觉了。”
“可要派人去扬州寻些上乘的移回来?”蒋奉云将舒窈冰冷的手包进掌中。
“不必。”舒窈敛了笑意,“我是行将就木的人了,无需再铺张浪费。小九年纪尚幼,他日若有人攻讦,都是冲你而来。你要多为自己打算。”
“净胡说,这几日不是精神好了许多。”
明明两人都心知肚明,蒋奉云嘴上仍是自欺欺人的意思。
“罢了。”舒窈指尖挠着蒋奉云掌心,“朝堂上的事已经够你忙了。左右我替你想好退路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