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她眉间新渗出的汗水,抬眼去向唐晓翼道谢:“谢谢。”口吻多少有些生硬。
她看见唐晓翼。他恰好偏头去看窗外,霓虹灯的斑斓光彩透过车窗,映照出他的轮廓。于是发梢与眉弯,皆尽染上绚色。而当他把头转回来,长睫微敛,末梢托举一弯锋利流光。
唐晓翼说:“丹青,让覃管家联系一下程瑄,半个小时内到我家来见我。“
丹青稍稍颔首,拿出手机来打电话,唐晓翼递了个眼神过来,轻飘飘地瞥一眼迟雪。
叶半夏用微凉的手背去贴迟雪的脸颊,感触到后者滚烫的温度,她无措地深呼吸着:“……应该是感冒了……都怪我,让她淋了雨。“
“她看起来病得不轻。“唐晓翼说。
到了家,仁朱先大步迎上来,低声向唐晓翼说明程瑄已经在卧室里等着了。叶半夏坚持要守在姐姐身边,唐晓翼便让覃管家跟着她们上去。
迟雪被裹在唐晓翼的外套里,叶半夏用臂弯揽着她,覃管家从另一边扶住她,二人合力将她带上楼,放在卧室床上。程瑄穿着白大褂,带了小助手一起过来,二人各背着一个外出用的医药箱。他先量体温,又察看迟雪的喉咙,得出结论:确实是淋雨受凉、感冒引起了发烧。
叶半夏坐在床畔的椅子上,闻言垂眼去看姐姐烧得发红的脸庞。“我记得她的身体没有这么弱……“她低低地嘟囔道。
程瑄开了药,又给迟雪挂上盐水,只说好好休息,后半夜烧就会退下去,不必太担心。覃管家起身送他出门,留叶半夏在卧房里守着迟雪。
叶半夏与家里打了个电话,借口在朋友家留宿,不回家睡了。挂断电话后,她又去看姐姐。迟雪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褥里,睡得无知无觉,然眉头始终紧蹙,仿佛梦到了什么无法释怀的东西。
叶半夏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躺在床上的这个少女,明明就是她的姐姐,但她就是觉得,她不是叶迟雪。她回忆起与姐姐共度的这十几年,她无数次地尝试着靠近姐姐,却被后者每时每刻、无孔不入的恶言恶语恐吓得踌躇不前,叶迟雪一直提醒着叶半夏:我不喜欢你,我很讨厌你,我讨厌你的每一个地方。
即使明知姐姐如此排斥自己,叶半夏也仍是不断尝试着要和姐姐变得亲密。仿佛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对她说:她是你的姐姐,同父异母,血脉相连,她不可能不爱你,她不可能那样讨厌你。
正是这一声音,支撑着叶半夏执拗地试图与姐姐建立起深厚联系,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看见她们之间没有拉近哪怕半分。她不气馁、不服输,执着追求,却未曾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天,叶迟雪会握着她的手说:“放心,半夏,姐姐不会委屈你的。”
叶半夏悚然一惊。
她想起那时,叶迟雪看向她的眼神。
与叶半夏相似,叶迟雪生得清纯妍丽,额前覆着一层薄薄的齐刘海,发梢下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眸,瓜子脸楚楚动人。这副容貌放在叶半夏身上,便被形容成“清水芙蓉”,而在叶迟雪身上,则被形容成“虚假白莲花”——无他,只因叶迟雪心地险恶,背地里的小动作太多。
在过去,叶半夏只觉得困惑,姐姐为什么要做那些多余的事情。叶迟雪的种种作为,被他人评价为“心机深重”,但在叶半夏眼中,只是姐姐在做无用功。她看姐姐,一直都是好的。
只不过,很多时候,叶半夏也会觉得,姐姐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恐怖。
但那天不一样。
叶迟雪从长时间的昏迷中醒来,猝然从床上坐起,叶半夏猛然撞进她眼中。水色荡漾,满目仓惶。叶迟雪靠近她,握住她的手,她从没有这样清晰地感知到姐姐的感情,叶迟雪对她说话,说要代替她,叶半夏第一次感觉到,姐姐是真的在担心她。
她同时也隐约地意识到,眼前的叶迟雪,已经与过去的叶迟雪划开了巨大鸿沟。
可是,那又怎么样?
叶半夏无所谓叶迟雪变成什么样,她永远都以最初的模样爱着姐姐,不论姐姐是喜欢她,还是讨厌她,姐姐的态度不会影响叶半夏的想法。
她只是很高兴,姐姐醒过来了。
……
叶半夏撑着脑袋,感到倦意与困意如潮水般上涌,将淹过她的头顶。
在困倦低头的瞬间,一只手轻柔地托住了叶半夏的脑袋。手掌皮肤温度微烫,指尖仿佛沾染着缠|绵的香料气息,让她联想到被阳光反复炙烤、由人力劈折拆散的香木……叶半夏强撑着抬头去看,一名颀长男子正立在她身畔。
男子身着一袭朱红长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垂在身侧:方才正是这只手,堪堪托了托她的脑袋。他垂眼看着她,眼角一抹赤色,像后天描摹的眼影,更像先天携带的媚意。
他轻声地作着自我介绍:“叶二小姐,我是仁朱,是少爷的保镖。您忙了一天,应该累坏了,不如先去休息吧,后半夜交给我,我来守着叶大小姐。”
叶半夏对他有一眼的印象。在门口下车时,是他大踏步地上前来,同唐晓翼作着报告。她确实累,且从心底信任唐晓翼并不会对姐姐做什么:眼下他并无这么做的必要。叶半夏起身来,对仁朱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