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1 / 2)

出关 成叶 985 字 7个月前

永嘉十三年春。

摘星楼背负命债最多的杀手“胭脂”准备出逃。

在诸多杀人任务的间隙,她坚持不懈地学习“变戏法”,试图掌握一门谋生技能。

待到她学有所成,便立刻跑了。

摘星楼地处四方关。关城霜天雪昼,风重沙多,她呆够了,想去个烟暖雨多之地润润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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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星夜兼程地跑路,一路上谨慎地打听着四方关的异动。

一切如常,除了一条古怪的消息:摘星楼的杀手致使叶家二公子重伤失踪,正畏罪潜逃中。

叶家世代守关,威名赫赫,摘星楼向来绕着走,怎么会有这种任务?但她并不真正关心此事的缘由,她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她哪位干活干不利索的倒霉前同僚,琢磨来打听去,竟被她研究明白,就是她本人。

摘星楼今年新来了一位首领,斩杀前任首领,接管了杀手组织,定然是这心狠手辣的人见她叛逃,拿她去顶缸。

她更是一刻也不敢耽误,跑得更快,直到姑苏水乡才停了下来,作暂居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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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剑暗缠腰间,工种从“杀人”变成“宰客”,她为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桃花”,成了流浪的江湖人。

江南烟雨容易滋长孽缘。就是在此地,她结识了从容。

他跟了桃花三十三天,几乎识破了她所有的把戏,除了她压轴的一招“翻杯化酒”他识不破。

她能在打一个响指的功夫里,手凭空捻出一盏薄木杯。

在三十三天里,桃花一共表演了十次,他也就看了十次,可他始终看不透她灵动翻飞的十指从何处引来酒杯。于是这少年第一次走到她面前。

他和桃花说的第一句话是,他叫从容,从容无惧的从容。

他实如这名字一般,立身如一潭镜泊,沉静不惊。她笑着变出一朵淡粉色的桃花给他,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她不问他的姓氏,他也不问桃花从何处来。

从容目光殷殷,他说,他想与她江湖同行。

桃花笑着问他:“倘若有人追杀我呢,你不怕吗?”

从容摇头。

桃花又问:“倘若人多得很,是一百一十二个呢?”

从容说道:“我剑法好,我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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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笑着答应了从容。从此,两人他们结伴而行,走遍姑苏。

晴朗的时候,从容卖酒,桃花变戏法。

从容酿的酒,沾唇唇殷,酒香让人痴,让人贪,让人红尘生梦,但只传一里地,三个人,半日便迷蒙消散。不像是桃花酿的酒,浓烈到让人宿醉头痛。

他们有穷困的时候,如果酒市萧条,人也冷淡。也有阔绰的时候,如果酒市繁盛,人也大方。但大多数时候,他们都能有些进项糊口。

阴雨天,他们便不再走街串巷,而是支起小摊替人作家书。

桃花用从容的酒研墨,满纸都写着醉生梦死。

每当有人对面孔漂亮的从容出言不逊,在桃花按向腰间的软剑之前,从容都会走上前来,劝对方自重。桃花拨开他,让不自重的人去照顾隔壁红花油摊位的生意。

桃花心情好的时候,会和从容就着坊间八卦说话。“负心男子糊涂妾”“痴情公主寻郎君”之流,她复述起来,画面栩栩如生。

他们都钟爱平稳的生活。从容会为如何酿造新酒而沉思,桃花会为技穷而喝闷酒。但他们的烦恼都止于此,不再触碰更为浓重的思绪。

两人不谋而合地朝南边去,走累了,就折回姑苏。年复一年无风无雨,日复一日花开花落。似乎可以就这样结伴至白头,

时间安静地像是从哪里偷来的,他们都忘记了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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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十七年秋,桃花消失的时间一次比一次久。

从容心中不安,打定主意,等她回来便要问她何事耽搁。

桃花拖着步子回来的时候正见从容在灯火下,替一个卖货郎写家书。

他一直在等着她。她心中升起暖意。

桃花反复查验自己的手,确定干净之后,放下心来,走上前去。

阴天多愁绪,从容便负责将这些情丝转化成笔墨。街市旁支起的摊位堪堪遮住乌云,笔墨旁摆着酒。

卖货郎诉说他的思妻之情,“我一定早些回去,告诉她不要担心,我保证赚到盖新房的钱就一定回家,带一件很漂亮的衣裳回去,就像……就像这位姑娘穿得这件。”卖货郎不知如何形容,末了,才吐出这后半句。

从容回过头去看了桃花许久,心中安定下来,眉宇间笼着岁岁春意,笑道:“好”。

桃花弯着唇角,立在他身后,去看那封家书。

从容的字清秀,又带着一丝飘逸。

“妻着此裙,如我想见,便觉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桃花走上前,扶着从容的肩膀,笑道:“你在胡写什么。”

她接过笔,在新的信纸上画了一套女子衣裙,附在信封里。卖货郎揣在怀里,咧着嘴高兴地走了。

天色已晚,他们两个笑着这封信,吹落了灯火,准备收摊,却有一位客人漏夜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