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不禁眸色一亮,“那,待我处理好……手头的事,再亲自去中原找你拿回……”
“随便。”
长陵不再磨叽,径自跨步向前,寺中诸人都自觉地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叶麒回头瞥见明月舟一脸的不可言说,不禁有些幸灾乐祸,他硬生生的将快要涌到喉边的甜腥吞了回去,加快步调与长陵比肩而行。
初升的旭日为远山近岭抹上了一层瑰色。
他们出了大昭寺便一路向南面走,下山的时候已经没有看到什么雁军,明月舟倒还守信,说退兵就退兵,说放人也没再找人使绊子。
只是带上一个“身残志坚”的叶麒,长陵的脚程根本快不起来,这荒郊野岭别说是匹马,连头驴子都没见着,奔了不到五里的路,她也有点虚脱,就着溪边坐下饮了几口水,见着溪里有鱼,转头问叶麒道:“这里有鱼,你会不会烤鱼?”
叶麒身为一个濒死之人,临死之前没能找个地方好好躺着也就罢了,好几次以为自己会这样撅过气去,这会儿终于能够躺尸在地,听到长陵说什么烤鱼,登时头晕目眩道:“姑娘……现在就是把一只烤好的鱼摆在我跟前,在下也是无福消受了……”
长陵蹲下身替他搭了一下脉,倏地收了手道:“啊,你是真的马上就要死了。”
叶麒听她说“要死了”的语气和前面的那句“这里有鱼”别无二致,感觉自己连苦笑的笑不出了:“我早说……救我很亏的……”
“我救你是有话问你。”
“猜着了。”叶麒喘了一口气,“一出寺,我不就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你早问,我早答完了,现在问,我随时答一半就与世长辞了……咳咳咳……”
长陵:“我担心他们发现兵临城下只是你耍的诡计,就走不成了。攻城是真,只是攻不了城吧?”
叶麒闻言诧异的掀起眼皮,“你怎么知道?”
事实上,越家军也想过攻打沙州府,中原的兵马要想避开雁军的斥候,可走云白山的险道埋伏于麓谷中,麓谷虽然能够掩人耳目,至多也只能藏身三万人,而三万兵马攻城是远远不够的。
是以,十二年前的付流景坚决反对过她用这个方法攻城。
想不到十二年后有人和她想到过一块儿去……还给他蒙混过关了。
叶麒见她不答话,不再追问,他能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飘忽,勉强笑了笑道:“都不重要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长陵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那枚环玉,问:“玉是从哪来的?你为何要把它交给……那个叫长陵的人?”
叶麒听到“长陵”两个字,眸色微微一沉。
“姑娘连十六年前的南丘一役都知道,不会没有听过越长陵的名号吧……我这枚玉,就是要交给她的。”
长陵眼神变了变,叶麒道:“十一年前泰兴一役,越家两兄弟为雁军所害,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巧的是当年我也在那儿附近,更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越长盛……”
“你救了越长盛?”长陵惊了,声音都颤抖起来,“你说、他没有死?”
叶麒神智迷离,没有留心长陵的失态,兀自道:“他身中剧毒,心脉俱裂,活不成了……但他告诉我,只要付流景活着……越长陵就很可能也活着……他……咳咳,他给了我半柄扇子和一枚玉佩,说这两样东西背后藏着一个秘密,只要交给付流景或能解开,只有解开……才有可能救的了越长陵……”
长陵听到此处,整个人剧烈的晃了一下。
原来大哥,直到临死之际,还惦记着要救自己,更深信不疑的把最重要的信物托付给那个人……那个与沈曜合谋害死他们越家的罪魁祸首。
“……我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总算找到了付流景,他还活着,她可能也活着……我心中……很是高兴……但我、我有些私心,想亲自把玉给越长陵,便只把那半柄折扇交给了付流景……可是,没曾想……”
话声忽然卡住,叶麒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始喘着气,长陵焦急的握住他的手,颤声问:“什么?!”
“……他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叶麒眨了眨不堪负重的眼皮,眼前是白茫茫的光,不知那是白云的色彩还是他幻觉,他能感受到一股热气源源不绝的涌入他的体内,他有些困惑,又有些迷茫,“从一开始见到姑娘,就对付流景的事十分着紧……我想你也许认识他……若见着他……能否……帮我把玉给他……”
叶麒声音越来越含糊了:“他没有玉佩……救……”
救不了她的。
长陵眼见他就要挺不住了,情急之下摘去面罩,脱口而出道:“不许闭眼!你睁大眼好好看看,我没有死……我就是越长陵!”
风刮的树丛哗哗作响,没有掩住长陵的声音。
叶麒阖上的睫毛颤了一下,然后,极缓的、极力的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