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回避,不敢深思的每一幕。
屋外隐有雷鸣,长陵眉睫不动,不知怎么,她的呼吸微微有些颤意,语气却淡薄地像一道风:“你可还记得,在十字崖上,你曾立过的誓言?”
他的身形极轻的颤抖了一下,“记得。我说,‘皇天在上,我付流景与越长陵结为生死兄弟,今后福祸相依,患难相扶……’”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神天鉴查,报应昭彰。
那一日,是越二公子生平第一次,与天诺,与地诺,誓将此生以酬知己。
“你记得就好。”长陵一字一顿道:“付流景,天不报你,我来报。”
下一刻,锋利的剑破膛三寸而过,伴着“滴答”“滴答”两声血溅地面,屋外下起了倾盆大雨。
符宴归抓着剑刃的那只手逐渐松开,想伸出手去触摸她,却只差一毫,碰不着。那双俊儒无双的眼黯然了下去,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然而涌出口的除了淋漓鲜血再无其他。
这一个刹间,长陵看到他的嘴一开一合,在问:你爱过我吗?
下一瞬间,剑锋迅速抽离,他终于还是阖上那一双不甘,一屈一软,栽倒在血泊之中。
长陵没再看他,她左手握着鞘,右手持着剑,跨出木屋,走向徐徐而来的风雨中。
莫名地,她想起在茂竹林初遇之时,她假装成季子凝偶然救了他,秉持着一个魔教妖女杀人如麻的形象,他一醒来,就将他揪到海崖边,吓唬着要把他丢入海里。
然而他居然不慌不忙地解下腰间的牛皮壶,喝了一口酒道:“死前酒一壶,足以醉浮华……”
诗没念完,酒壶被她一脚踹入海中,他心有余悸望着崖下海,轻咳了一声,道:“……尽倾江海里,馈饮天下人。”
长陵刚走出几步,忽然看到冒着风雨赶来吕碧琼的身影,她看到倒在门前的符宴归惊叫了一声,忙冲上前跪在他身旁,看她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鼻息,整个人难以置信地一震。
吕碧琼喘了两下,抽出腰间的刀,疯了一般往长陵扑去,只一招,就被一剑挑开。
长陵用剑指着她的鼻子,用越二公子的声音,道了一句:“吕碧琼,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的刀还是毫无精进。”
吕碧琼双目圆睁,暴雨洗尽剑锋上的血,露出了暮陵剑本来的光芒,她开始发起抖来:“二……二公子?”
长陵冷漠的收剑入鞘,不再多看她与木屋一眼,孤冷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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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无端风雨,好似无穷无尽,无止无休。
长陵出了竹林,在望不清路的黑夜中,漫无目的地行走。
她终于如愿以偿一剑报了仇,心中既无快意,也无悔意,唯有一丝孤意涌上心野。
噩梦再长,也会有醒来的那一天,从今以后,任凭岁月流转,人来人往,再不会与此人有相见之期。
这时,宽敞的街道上隐隐传来士兵们急促的脚步声,有官兵高声喝道:“符相遭人刺杀!刺客尚未出城!快!分头搜!”
听到几拨士兵来势汹汹离她越来越近,长陵的手按在剑柄上,退身于漆黑的窄巷之中。
今日此举过后,符府是回不去了,然而剑虽出鞘,复仇之路却尚未渡尽。
金陵城不能呆了,她又该何去何从?
士兵们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她缓缓抽鞘而出,就在她意欲杀出重围时,忽然有个脚落地之声自她身后响起。
长陵几乎是下意识的沉肘一挥,忽然听到那人飞快说了一声:“是我。”
她回过身,一身蓑衣挡不住他眸中的光亮。
冰冷的身体骤然被拥入温热的怀抱中,叶麒的双臂仿佛带着一种力量,让一切都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他在耳畔轻轻说:“对不起,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