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口不语,说道:“楼上偏厢有幅画……你呆会儿去看一下。”
虽然自己明明知道那幅画像就在皇宫之中,但范闲仍然微露犹疑之色,问道:“什么画?”
皇帝说道:“你母亲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幅画像……”想到小叶子,他的眼神柔和起来。轻声说道:“你没见过她,呆会儿好好看看……说起来,你母亲与你可真地不怎么相像。”
范闲微微一怔,又听着陛下叹息道:“虽然一般地清美无俦。偏生心性大异。她就像个男子一般不让须眉,不然也不会有那么个名字,当年她最厌憎所谓的诗词歌赋,只好实务。”
想到面前地儿子乃是世间诗名最盛之人,皇帝忽然觉得事情有些有趣,哈哈大声笑了起来,指着范闲说道:“她做的诗词虽然亦有吞吐风云之势,却只是契了她地性情,和你的差别太大……太大。”
洪竹看着楼外那太监焦急的催促眼神,耳听着陛下与小范大人开心谈话。哪里敢上前打扰。
范闲笑了起来,好奇问道:“母亲大人……她做的诗词,陛下曾经听过?”
“只有一首。”皇帝悠然回忆当年。清声吟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宫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魏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西蛮大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魏皇汉武?唐宗宋祖?范闲的脸色十分精彩,精彩到了快要抽筋的程度。
皇帝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喝斥道:“难道你以为这词不好?”
范闲苦着脸说道:“……自然是气势十足,只是臣不知这汉武、唐宗、宋祖又是何处的人物。”他心里想着,老妈你要改就改彻底点儿也好,什么西蛮大汗……真是败给你了。
皇帝解释道:“据传,乃是万古之前三位一代雄主。”
范闲哑然,心想原来母亲地推托功夫与自己很相似,如同在北齐上京与庄墨韩那夜交谈般,但凡解释不清的事儿,就全推到万古之前,偶在史册上见过,史册在哪儿?对不住,上茅厕撕来用了。
太监再三请,皇帝终于离开了小楼,离去之时,有些瘦削的背影无从透出丝感伤。
……
……
小楼之中只剩下了洪竹以及范闲两个人,看着皇帝地身影消失在层层挂霜寒枝之后,范闲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捧着肚子大声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声音响彻小楼,说不出的快活。
洪竹在一旁看傻了,心想范提司莫不是因为今儿的事受了大刺激,自己是不是应该请御医来看看?
良久之后,范闲终于止住了因为那首《沁圆春所带来地荒谬笑意,肚子笑的有些痛,上气不接下气对洪竹说道:“没事儿,我自上去,你在楼下等着我。”
往楼上走着的过程之中,范闲依然止不住想笑,那个叫做叶轻眉的女子,还真真是个妙人,千首万首好诗词不抄,偏要抄这首,估摸着当年也是被范建皇帝这批人给逼急了……不过,或许老毛的这首才正是契合那个女子地心态?
等走到楼上时,范闲的笑容已经完全敛去,回复了往日里的平静,放在一个封建王朝当中,母亲抄地这首词,实实在在是首反词,皇帝可以说,她却不能说,难怪她最后和这座皇宫产生了那么严重的冲突。
他在心头冷笑着,将胸中先前皇帝的真情实感全数抛诸脑后,不再复忆。
……
……
来到偏厢之外,顺手端起几上那杯冷茶,范闲推门而入,踏槛而进,并无一丝犹疑与颤抖,平静地站在了那张画像之前。
画中画的是一名黄衫女子,背景乃是滔滔大河。女子站在河畔的一方青石之上,身上裙裾随河风轻摇,面向大河的方向,河中浊浪排空,拍石而化泥沙,对岸远方隐隐可见如蚂蚁一般大小的民夫们,正在搬运着石头还是什么,或许那些人是在修筑河堤。
这幅画的画工极其精妙。笔触细腻,风格却是大气磅礴,以精细而至宏大,无论是河对岸那沉重的场景。还是近处青黄相杂地山石,都被描述的十分到位。尤其是那条被缚于两岸黄山之间的大河,更是波涛汹涌,浪花翻白,气势逼人,观此画,便似乎能够感到一股凛烈的河风,正从画上渗了出来,吹在了观者地脸上,稍站的近了些。便似乎能听见河水拍打两岸的激昂之声……
但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这幅画的重点,任何一个有幸看到这幅画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内,被那名站在此岸的黄衫女子吸引住,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看画中别处的风景人物。
黄衫女子其实只露了一个侧面,晶莹若玉的耳垂旁几络青丝。正在轻轻飘动,檀唇微抿,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最能吸引人目光地,却是她的眉毛,只见那双眉清美如剑,不似柔弱女子,却也并没有多出几分男儿豪情,只是一味清明疏朗,让人说不出的喜爱。
……
……
但此时,范闲地目光却只是盯着画中女子侧脸中将能瞧见的方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