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岳钧天和岳钧天的弟弟岳咏成!
这两位曾经在重华王都叱咤风云的王侯就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脑袋和脖子仅存着一点皮肉相连,血还在从断裂处流出来,但喷涌的鲜红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时断时续的血线,滴滴答答往下淌着。
这兄弟二人的面部都定格在一种极度害怕又愤怒的表情上,可死亡已经带走了他们脸上的血色,这让他们的脸瞧来就和纸糊的假面一样,于浑天洞中透着丝丝鬼气。
小兰儿发着抖,紧紧靠住墨熄的腿,小声哽咽道:“呜呜……怎么办……”
墨熄一边盯着小兰儿看,一边低声安慰她,但这种安慰也只是他能给小兰儿的,他并不能给与自己。
这一路下来,死的人已经太多了,岳家带来的人几乎全家尽没。他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看见江夜雪或者是岳辰晴的尸首。
慕容楚衣的仇恨与狠戾远远超乎了他的意料,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祭祀时又忽然发生了些什么,以至于再一次刺激到了慕容楚衣的内心,才致使他这样大开杀戒。
但无论怎么样,慕容楚衣杀了这么多人,局势都是再也难以挽回的了。
“羲和哥哥,江先生他……”
墨熄抬手轻轻止住了她,带着她接着往前走,不过两人的动静都放轻了很多。岳钧天的尸身都在这里了,祭祀的积尸地定然已离得很近。
果不其然,当他们走到一个庞大滴水的钟乳石后面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就自空旷的洞穴内传了出来——
“我与你的仇,你自己心里比什么都清楚,用不着我再一一与你罗列。”
慕容楚衣?!
两人从钟乳石后侧身而望,几乎是看出去的同时,墨熄就本能地抬手一下捂住了小兰儿的嘴,闷住了她几乎出口的大叫。
小兰儿几乎要崩溃了。
只见翻涌着怨灵之息的血池旁边,慕容楚衣持着长剑,一袭白衣背对着他们。而在他面前,两个人皆以被束缚法咒所捆,一个坐在木头轮椅上,面色憔悴而苍白,正是江夜雪。他已被慕容楚衣打至重伤,藕色衣裳染得血渍斑驳,本就已经残废的腿脚更是鲜血淋漓。
另一个则跪在旁边,满脸是泪,一双眼睛大大地睁着,除了惊惧与痛心之外,那双眼睛里承载最多的竟是茫然。这不是岳辰晴又是何人。
岳辰晴一直在嘶哑微弱地喃喃,这种喃喃犹如抽空魂灵后无谓的重复:“……不要杀他们……求求你……不要杀他们……”
江夜雪则抬起眸子,悲伤地看着他:“楚衣……”
“说了多少遍,你不配唤我的名字。”慕容楚衣字句都透着冰冷。
江夜雪道:“……小舅。”
慕容楚衣一拂衣袖,剑眉怒竖:“我也不是你小舅!”
江夜雪闭了闭眼睛:“岳家就算有诸多不好,我……爹,他就算做过再多错事,这么些年……也终是与你一同生活。你心中便有再多的想法,又何至于要灭岳家满门……”
慕容楚衣嘴唇轻动,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可到最后,他仍是侧了脸去,硬邦邦地:“我与你又有何可多言的。”
“……”
“杀戒既已开了,今日站在岳钧天身边为伍之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慕容楚衣盯住了江夜雪的眼睛,“包括你。还有岳辰晴。”
江夜雪沉默一会儿,最终低了头,他在之前与慕容楚衣的打斗中受的伤显然非常厉害,嘴角还在往外渗着血。他双手被缚着,无法擦拭,只得轻声道:“你还没杀够吗?”
“你若还没杀够,有什么便冲我来吧,不要为难辰晴。”
岳辰晴似已被刺激到失去了神识,只会不住地重复:“不要打了……四舅……你们不要再打了……”
江夜雪道:“辰晴他曾是真心仰慕你的。”
慕容楚衣沉默须臾,冷冷道:“我用不着姓岳的来仰慕。”
江夜雪闭了闭眼睛,沾着血的嘴唇一启一合:“我知道你的冤仇,你恨极了爹爹,但若非辰晴的母亲当年将你从庙宇门口抱回来,将你养育成人,你又怎会有今天。”
“……”
“你记着了爹的仇,就忘记了凰姨对你的恩了吗?”
慕容楚衣一挥广袖,剑眉怒竖厉声道:“我宁愿自己从未在这世上活过!”
“楚衣……”
“浑浑噩噩,一身孑然,长在辱我母亲,逼疯我母的仇家手下,这三十年来的生活简直是一场笑话!”
江夜雪摇了摇头,低声道:“你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凰姨从来对你那么好,那些往事你都记得,是不是笑话你自己心里也都清楚。”
“你今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岳家的种,也当看在她的情面上,放了岳辰晴。”从来温柔良善的男人抬起头,目光决绝地看着慕容楚衣,“否则最终后悔的人,一定是你自己。”
慕容楚衣却道:“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进了岳家。”
言毕抬手一挥,照雪剑迸溅出灼灼华光,便向江夜雪刺去——
剑光照亮了岳辰晴浑噩茫然的脸,凝顿间,岳辰晴终于回过神,他猛地大叫道:“四舅,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一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