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道摇头:“这世上唯一知道大师傅在哪儿的,或许只有老末。”
“那头老驴?”
李云道点头:“你信不信那驴几乎跟大师傅同岁?”
“一头超过百岁的老驴?”阮钰惊呼了一声,“那是妖怪吗?”
李云道苦笑:“谁又知道它不是修得功德圆满了呢?也许下一个轮回,它便再不需要坠入畜生道了。”
蔡桃夭问:“要不要告诉十力?”
李云道轻轻叹了口气:“他自己又如何会不知道?”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昨晚十力会那般奇怪,早早地便将凤驹要遭遇的劫难提前告知,看来他早就知道这次回了山,就再也没法跟李云道一起回去了。
陈苦草奇道:“弓角呢?”
李云道摇了摇头:“又进山了,他说要给十力弄点好吃的。”李云道似乎有些犯愁,“那东西弄回来,我们一个都不会做,只有徽猷做过。”
陈苦草问道:“什么东西?不行的话,我来下厨。”
李云道一边走向破庙一边头也不回道:“弓角说去弄几副熊掌回来,好让十力以后还有个念想。”
他推门进了房间,把正在十力嘉措大腿上爬来爬去的王凤驹拎了起来抱在怀里,坐在小喇嘛的身边:“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有多责任,并不需要我们亲自去承担……”
十力抬头,小声问道:“那你干嘛还自己一个人拉着毒贩上白沙湖大坝?”
李云道一时语塞,轻轻揪了揪小喇嘛的耳朵:“长大了,学会唱反调了?”
十力嘟嘴,可怜兮兮道:“本来就是事实嘛。”
李云道叹了口气:“我还记得,大师傅把你抱回来的那天,也是下着鹅毛大雪,你一进庙里就不哭了,还咯咯地冲我们笑。你弓角哥,徽猷哥和我,都是看着你从襁褓里一点一点长大的,后来我带你下了山,名义上是我在照顾你,实际上我知道,都是你在照顾我。”李云道顿了顿,“这世上,除了转世活佛,又有几个生而知之的人呢?”
十力笑了起来,声音如佛音般浩淼:“大师傅说,入世修行才能修成正果,下山这几年,虽然不能说一日千里,但所视所及和所想,都离身心合一大手印不远了。”
李云道见他随意翻动着手印,短短数息的功夫,就已经在胸前结出八八六十四种大手印,变化之纷繁复杂令人眼花缭乱。
“大师傅在哪儿?”李云道问道。
十力摇头,指了指李云道的脑袋:“在这里就好了。”随着又指了指李云道的心脏位置,“如果能到这里,那就更好了。”
李云道沉默着不说话,他本就不太喜欢多说话,只是入了世俗间,有很多皮囊百相需要用言语去塑造和维持。
“弓角说要进山给你弄幅熊掌。”李云道说道,“我回想看看你徽猷哥是怎么做的。”
十力摇头:“不用,他也回来了。”
四月的阳光下,雪水开始融化,在山间汇成一条清澈的潺潺溪流。一头浑身雪白的巨大动物,缓缓在溪流旁笨拙地移动着身子。雪白的嘴角绒毛此时却染着一抹鲜红,对于一头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饿熊来说,一头行动不便的母鹿的确是一顿丰盛无比的正餐,它伸出舌头舔了舔沾满鹿血的熊掌,警惕地四下张望后,确认四下没有掠食者,这才安心地将头埋进溪水里。溪水清凉,甚至有些微甜,冲涮着鹿血的微腥。
突然,倒映在溪流水里的蓝天白云间,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