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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有人一夜之间暴富,有人短短几小时便穷得要卖儿卖女,有人夜以继日地奋斗,也有人日复一复地虚度生命。
夕阳西下的时候,赵忌就结束了教案和讲义的整理,关掉电脑,站在这间校长办公室的古旧花窗喝几口枸杞泡的温开水,而后拿着保温杯踏出校门。
这个时间点首都的地铁还没有陷入真正意义上的繁忙,他总是在同一个地站的同一个入口进站,而后在同一道门前等来同一趟地铁列车,坐在同样的靠门的位置上。有时候位置被人坐了,他便会站在门旁,直到有人让出位置或干脆就到了目的地。
从地铁走出来的时候,他会在心情不错的日子里给在地铁通道里卖唱的老瞎子几枚硬币,哪怕老瞎子的《二泉映月》调儿跑得厉害。再沿着大路拐进一条小弄,沿着小弄走上几分钟,便是一处有士兵把守的院落。
“赵校长,回来了!”不站岗的士兵都会笑着老远就冲他打招呼,年轻的士兵们都觉得这位在军校任校长的赵教授比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好相处多了。
他会笑着跟每一个士兵打招呼,他能叫得出每一个哨兵的名字,甚至是他们的乳名,因为没事的时候,他会跟这些远离家乡的年轻士兵凑在一起晒太阳,偶尔也会跟他们分享一些军中难得一闻的趣事。沿着青石小道走几步,他看到几辆悬挂军区牌照的轿车停在一栋别墅的外面,他的脚步缓了缓,微微皱眉,而后抬脚便进了那栋他一年到头也进不去几次的别墅。
书房内群情激愤。一个中年大校激昂陈词,吐沫飞溅,言语里满是刀枪铁戈的味道。他还没说完,另一名上校便接过话茬,同样义愤填膺,似乎在下一个瞬间就要带着千军万马将口中那个始作俑者斩于马下。
赵忌走进书房的时候他们只是看了一眼,便又将目光转向那位坐在上首位置的老人。
老人始终双目微闭,皱纹如沟壑般的沧桑脸庞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
赵家定海神针,赵若普。
赵忌只是在书房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摊开一张《新京报》,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报纸上的八封秘闻,远比这些高眼手低的家伙说的话要有意思得多。
等到最后一名肩扛一颗金星的军人也表达完自己的看法,赵忌这才合上报纸,一脸饶有趣味的表情,看着书房里的众人。
“都说完了?”双目始终微闭的老人还没有开口,赵忌便懒洋洋地抢先道,“要是都表完忠心了,就差不多可以散了,我都在这儿听你们叨叨了个把钟头了,净是些没用的废话,耳朵都要生蛆了。”话说得尖酸刻薄,可脸上却始终是一脸佛系的微笑。
这句话说完,才终于有人想起,这位如今已经很少会在家族事务中露脸的赵忌,曾经在赵家也是一言九鼎式的角色。
众人有些尴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还是落在那上首位的老人脸上,对他们来说,别人的态度都不重要,关键是这位姓赵名若普的老人究竟怎么看。
“别琢磨了,该散就散了吧!”赵忌已经在下逐客令了,这让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老人嗓音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浊音,整间书间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赵忌也不说话了。
“让赵义进来。”良义,老人才惜字如金地说了五个字。
不多会儿,故意在医院整了数条绷带裹着手臂、肿着半边脸的赵义忐忑地进了书房,看到一屋子长辈尤其是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小叔赵忌时,他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
“爷爷!”他小心翼翼地冲老人鞠了一个躬,见老人不开口,便连看都不再敢看老人一眼。
“小义,你真看清楚了,开枪杀人的就是王鹏震的孙子李云道?”赵忌微笑看着自己的这位侄子。
“回三叔的话,昨晚开枪杀人的的确是李云道。”赵义不知道赵忌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只好照实回答。
“一名外军,死就死了,也没什么好追究的。倒是你胳膊上的这一枪,是什么说法?”赵忌接着问。
“他说这是弄伤王小北的利息。”赵义小心地回答道。
“利息?”赵忌似乎很快就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你出卖了赵槐,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果然是赵平安的儿子!”
赵义脸上露出一丝害怕的表情,他几乎不敢去看那老人的脸色,只敢对着赵忌连连摆手:“我不是故意的,他……他真的会杀我……”
赵忌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才回头道:“我赵家的儿郎,什么时候畏惧过死字!”
赵义面如土色,偷偷看向那脸上古井不波的老者。
赵忌离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均有些尴尬。
“散吧!”老人终于开口,众人愣了愣,便作鸟兽散,不过对他们来说,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唯独只有赵义留了下来,他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还能跟这位高高在上的祖父说些什么。
终于,在他下定决心要开口的时候,老人却说话了。
“死,不用怕。受些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