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薄灯睡挺久了。

但不妨碍被弄醒时, 坏脾、恶狠狠咬了男人一口。

——大半夜的，什毛病。

图勒巫师任由仇薄灯咬，只将下颚抵在头顶, 箍住的脊背。

就像雪原的猎豹。

大冰季来临, 找不到食物的恐怖苍白季。

有些饿疯了的雌豹把目光转向伴侣，撕开它的咽喉，饮它的热血, 咬它的肌肉，嚼它的骨头……在被伴侣活生生啃噬的时候, 型更庞大的雄豹, 只沉闷低头，像往常一样舔舐它的头顶。

……的阿尔兰编了辫。

……的阿尔兰让戴戒指。

……的阿尔兰为留了毡毯。

的阿尔兰没那讨厌了。

等叩完九十九卷经文, 的阿尔兰将如白鸟般幸福吉祥。等转完九十九遍圣雪山，的阿尔兰将如龙舌胆般健康平安。们可以一起骑着猛犸在雪原的平野奔驰, 会带去穿越降灭邪见的大峡谷。

从此死亡的阴影，再也追不阿尔兰的脚步。

那些连个吉祥美好的起点, 都不肯与的中原人，们凭什把从身边夺走？

……所以呢？

……你是要叫看雪原刀兵火起，还是要叫与家人分离？

许则勒站在风雪中，声音很轻, 话语很重。

……仇少爷是那一个……一个连我这种卑贱如蝼蚁的人, 都愿施加援手的人啊！你是要叫自责？还是要难过？

冰冷的、刺耳的话诅咒般回响。

许则勒、东洲、世家……一个个古怪的名词, 一只只古怪的木鸟, 一个个面目灰蒙的模糊人影，们鬼魅般向逼近，向压迫，向藏在巢穴里的珍宝伸手。

不够。

只是藏起来还不够。

鹰巢不够高, 圣雪山不够远。风可以抵达这里，雪可以抵达这里，中原人的木鸟可以飞到这里……锁链可以被切断，山石可以被攀登，悬道可以被重连……要彻彻底底吞下去，相融到别人怎掰都掰不开……

火光照到图勒巫师的脸。脸颊的肌肉，恐怖、剧烈跳动，扭曲，狰狞。

巨大的暴戾、愤怒、怨恨、以及……

不安。

是最强大的勇士，是最可怖的巫师、萨满、勃额。但许则勒指了一直回避，一直不愿去想的东西……的阿尔兰是抢回来的新娘。可以把阿尔兰藏在鹰巢，戴锁链，唯独没办法切断那些人赋予的血缘。

……飞鸟会寻旧巢，白鹿会回旧林。

的阿尔兰，会想要回家。

最原始最蛮野的天性冲击图勒巫师的神经，驱使撕开怀中少年单薄的衣物，将那些布料撕成碎片，拉扯，打结，将纤细的手腕捆在一起，钉在头顶，拖起，掰开，撞碎，吞噬……

仇薄灯其实一直对和自己共毡共眠的人没有个真正的、具的认知。

图勒的首巫，最强的武士。

的骨骼比青铜还坚硬，的肌肉比虎豹还刚韧。双臂力量的爆，比木鸢最猛烈的拔升折转还可怕。若失控，仇薄灯这种娇到轻轻一捏就会留下红痕的小少爷，在瞬间就会被勒断脊骨，撞碎血肉……

一直都在克制。

否则小少爷休想在的毡毯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你……怎了？”

小少爷慢慢松开口，迟疑问。

仇薄灯一开始还以为，这家伙神经呢。白天默许的时候，什都不做，晚睡得好好的，才要来折腾。

这才怒冲冲想咬死算了。

但咬了一会，渐渐，仇薄灯也现不对劲了——被禁锢在图勒巫师的怀里，对方的手臂坚硬如铁，简直就是最恐怖的囚笼。但和往常不一样，图勒巫师的手臂离的脊背有一小段间距。

能觉对方结实肌肉的存在，但事实，没有直接的接触。

仿佛……

对方好像很怕这个时候碰到。

这是怎了？

怎去一样，回来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仇薄灯迷糊了。

图勒巫师的视线死死格在衾被表面的褶皱，褶皱里变幻的火光，耳边是少年隐约带了一丝很难察觉的关切的嗓音……阿萨温徳，阿依查那，阿依西勒索。

……阿达温得，朵衣查玛，呼格泰格那儿。

……阿达温得，莫拉图，呼格泰格将嘎。

……阿萨温徳，阿萨温徳，阿萨温徳。

那风雪要来了，你要保护好，不叫害怕。

阿萨温徳。

不叫……

害怕。

仇薄灯等了很久，等不到男人的回复。

若是有旁人看到此时此刻的图勒巫师，准要被吓得魂飞魄散。但诡异的，坐在怀里的仇薄灯一点都不害怕。尽管笼罩自己的息暴戾、恐怖，仿佛是什在囚笼里咆哮的野兽，可仇薄灯觉得……

肯不会伤害自己。

很古怪的信任。

毕竟除了难以启齿的关系，们其实没有太多的交流，彼此的话都不几句。仇薄灯甚至不知道过去是个怎样的人，是否杀人如麻，是否残忍血腥……可至少，此时此刻，仇薄灯是信的。

落在头顶的呼吸，急促，剧烈，毫无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