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亮堂无比。
半个时辰前,虞意穿过白石牌坊踏入这里时,还被这满地犹如银河星空的灯盏震撼了一番。
但没过多久,她便看出了这些灯盏的古怪之处。这些油灯排布出的形状,分明同薛沉景在本子上补全的安魂阵一模一样。
这座地宫的地面砖石缝隙中,几乎都填塞着植物的根茎,四面的圆柱上也缠绕着植物根须。
不过这些植物似乎也受到某种力量辖制,只在夹缝中延伸自己的根须,并没有损坏任何一块砖石,连一道裂缝也没有。
虞意伸手用指甲掐了掐一根细长的根须,估摸这可能是槐树根茎。
她原以为槐树是吸收了此地灵气,槐花才能发光,现在看来,槐树应该是吸收了地底安魂灯的力量,所以槐花飞落之时,才会受安魂阵牵引,在地面形成了地底法阵的布局。
虞意走到最边缘的灯盏前,手指凭空虚握,抓出自己的青竹剑。剑尖上腾起青焰剑芒,她双手握住剑柄,对着那一盏油灯,用力往下刺去。
剑尖距离灯盏一寸远时,猛然停滞,剑鸣声在这处空旷的地底空间内,阵阵鸣响。
虞意被震得倒退两步,挽剑劈散回荡的剑气,她拧起眉,青竹剑上剑光更盛,再次连劈三剑,剑光呼啸而去,劈向地面灯盏时,还是被灯盏光芒给震开了。
青色剑光被削弱三分,偏折了方向,往右侧滑开。
虞意随着自己的剑光看去,忽见一道身影闪现在剑光所向之处,他举起手中长剑,竖直往下一斩,一剑劈散了虞意残留的剑意。
消散的青焰背后,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虞意起初以为是薛沉景又追着她进来了,但看第二眼时,便分辨出了不同,她疑惑道:“你是姬寒亦?”
姬寒亦收剑背于身后,他双眼依然灰败,未能恢复视力,但因槐树精舍命替他重续经脉断骨,仙君修为恢复泰半,倒也能依靠修士敏锐的五感来辨认四周之物。
他面对着虞意的方向,拱手一礼,态度不卑不亢道:“姑娘,此地乃是我族先辈安息之地,望姑娘手下留情,莫要惊扰故人亡灵。”
仙君气质清冷,端肃雅正,眉眼之间似覆着薄薄冰雪,却又并不盛气凌人,宛如枝上凌雪独放的寒梅,全然没有了薛沉景在这具身躯内时的阴郁妖气。
虞意忍不住多看了姬寒亦几眼,才回道:“这一处灵地被妖邪占据,连名字都改为玄丹山,群妖在头顶肆意狂欢,仙君当真觉得你族先辈能在此地安眠吗?”
这可真算得上是地地道道的坟头蹦迪了。
姬寒亦眉心微微蹙起,脸上似有痛苦之色一闪而逝,愧疚道:“是我辈无能,无法守住家宅,但安魂殿已是最后一处安宁之地,在下亦不能眼睁睁看着姑娘在这里肆意妄为。”
虞意收回青竹剑,试图与他解释,“我并非是肆意妄为,而是为了释放被困于上方的地缚灵,还贵族先辈一个清静。”
“姑娘这话从何而来?”姬寒亦见她收剑,便也礼貌地收回自己长剑,对于闯入自家宗祠的这个人态度上并不咄咄逼人。
虞意说道:“仙君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有人突然没有缘由地入你身还将你的神魂压制下去。”
“那是魔,是在下心志不够坚定,才会让心魔趁虚而入。”姬寒亦说到最后,眉宇间有几分犹豫之意,似乎也无法被自己的话语说服。
地缚灵深陷在过往当中时,只有再次来到死亡那一刻才会重新清醒过来。
但也清醒不过片刻,又会重新陷入过去,继续下一次轮回,如此反反复复地经历生前所受。
虞意曾经在淮黎身上试验过,给她说清楚后,小鸟妖哭得晕过去,一觉醒来便又全然忘记,就不知仙君会如何了。
她打量着姬寒亦的表情,试着坦言道:“仙君应该也察觉了吧,那不是什么心魔。他名为薛沉景,是同我一样不小心落入此间鬼域的人。”
“鬼域?”姬寒亦那双灰败的眸略微睁大,这让仙君的表情显得有几分茫然无措。
虞意说道:“是的,鬼域。仙君被迫与玄丹成亲,这已经是千年前的旧事了,这之后姜、姚、云三家的人为了救你,领着修士攻上玄丹山,人妖之间爆发一场大战。”
“玄丹山上的妖众,包括仙君你,都已经死去千年。”虞意观察着他的反应,“我进入此地后,一直在探查是什么将众多魂魄束缚于此地不得超脱,最近方查到一点线索,猜测很有可能便是这地宫里的安魂阵。”
姬寒亦转头面向圆坛方向,眉间的皱痕越发深刻。
他并非因为面前女修的三两句话便被说服,而是在他的魂魄被压制期间,他隐约已经察觉到不对。
当在洞房当中,事情第一次脱离原轨时,他的神魂便有动荡,处于清醒与未清醒的边缘,才会陷入迷惘。
虞意现在说的话,如同一道风,吹开了他心中隐约已经能窥见真相的最后一层迷雾。
“地缚灵……”姬寒亦轻声呢喃,脸上神情几经变幻,千年的重复受辱让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狰狞痛苦,但他闭上眼睛,很快就将这些痛苦压制下去,最终释然道,“好,我愿同姑娘一起,破开此地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