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俪冷声道:“乐团的每一个人都是声乐系精挑细选出来的,你刚刚有没有听这些研究生学姐唱的都是什么?”
右繁霜轻声道:“听了。”
朱俪却更加气愤:“诺尔玛、图兰朵,这些是他们这次比赛唱的歌剧。”
右繁霜心里有沉静的压抑,可是这一刻,她却清楚,要重新开始,没那么容易。
朱俪指责道:“听到了吗,他们现在都在唱那些歌曲了,你现在还在唱唐璜这种高考曲目,而且唱成这样,乐团里不允许出现这样的学生,你仗着天赋浪费别人的耐心。”
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渐低,渐渐变成了手机交流。
我天,朱老师好严厉…高考艺考曲目又怎样,明明就唱得很好啊。这个学生只是进乐团,又不是和我们一样竞选首席,根本不用选那么高难度的歌曲。
右繁霜和他们没有竞争,众人格外宽容。
朱俪拿起她的介绍资料:“我看你写的,你是戏剧抒情女高音,居然选了一首抒情女高音的歌曲,无疑体现了你的不专业。”
台下只觉得朱俪老师恐怕是借题发挥。
就算是花腔女高去唱抒情又如何,不能多面表现,怎么去舞台上表演。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朱俪依旧咄咄逼人:“你告诉我,戏剧抒情女高音的特点。”
右繁霜镇定,她知道会面临什么:“色彩较暗,具有强大的戏剧力量和声音张力。”
朱俪一字一句道:“但是你选的这首是抒情女高音,刻画轻佻、卖弄风情,妖艳迷人是抒情女高音的特色,声音明亮,靠前,你的声音里,我没有听出卖弄诡计,只听出哀伤悲痛,你也完全,令人失望。”
台下的人却很清楚,朱俪已经是在挑刺了。
这完全是刻意为难。
要是不能掌握多种情绪和变化,怎么能够掌握一整个歌剧?
最厉害的歌唱者,永远都能掌握最多情绪和唱法。
右繁霜明白了,她在明亮的舞台上,对着评委席深深鞠了一躬,可是在鞠躬的那一刻,眼圈却红了。
这一刻似乎特别长,长得有一辈子一般,像是再一次告别。
她压住哽咽,努力平静道:“谢谢老师,让我知道了我的问题在哪里。”
朱俪紧紧握着话筒,在右繁霜要下台的那一刻,却拔高声音叫住了她:“你就这么放弃,和六年前一样吗?”
满室一滞。
而右繁霜眸中泪光如钻石,坚韧,并没有落下,在朱俪这句无疑在给她机会的话后,她回头,站在舞台的晦暗处,那个接近离开舞台地地方,竟然开了口。
“prendtazzadamiamano”
(请将酒杯从我手中拿走。)
“itailtuospirito”
(振奋你萎靡的精神)
声音一出,台下瞬间一片死寂。
居然是难度爆表的《湖上女郎》。
众人目瞪口呆。
这部歌剧剧情苍白,毫无反转,完全就是作曲家写来让歌唱家们炫技的,很少有人唱。
在座的老师都不一定能轻松驾驭。
而乐团学生里,能驾驭的人,为零。
甚至整个乐团的女高音,都不敢说自己能驾驭。
她是疯了吧,直接唱这首?
然而右繁霜的声音明亮,宽广的音域,灵活多变而温暖宽厚如大地母亲的声音徜徉在整个礼堂里,她对声音的掌控自如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尽管仍旧有错误,但能让人很清楚地感觉到,她只要练了,就能掌握。
台下众人愕然。
这就是天赋吗…
所以这个学妹选择简单的歌曲,不是因为她不行。
而是因为她真的不熟练,刚刚选择的那首《鞭打我吧》已经是她最熟练的歌曲,但她的极限,远不止于此。
难怪她年纪轻轻,居然能在六年前成为郑渝西的学生。
名副其实。
评委席的评委都俨然认真起来,坐直了身子去听。
连朱俪的脸都僵住了,忘记去打断。
右繁霜唱完自己记忆中那一片段,在舞台的晦暗处深深对朱俪鞠了一躬。
她眼中泪光闪烁,是由衷的真诚:“我深知我的懒怠,粗鄙,当年我有很多的不得已,只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没有机会了。
她自愿退场。
这大概率也是她最后一次上舞台,她自己都听得出来,有太多的瑕疵。
朱俪却叫住了她:“右繁霜!”
右繁霜停住了脚步,朱俪面色凝重,却从包里掏出一张请柬,快步走到了右繁霜的面前,她的语气依旧冷肃严厉,几乎是在凶她:“郑老师收你,乐团就收你。”
右繁霜还没来得及看请柬,朱俪就把请柬塞进她手里。
右繁霜看清楚请柬上的字那一刻,瞳孔不自觉放大,抬眸看了朱俪一眼之后,握紧请柬,所有人都看见右繁霜狂奔出礼堂。
而朱俪摘下眼镜,低头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睛。
右繁霜跑出礼堂,拉开车门闯进车里:“去南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