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坨(2 / 3)

凤凰岭 七毛ac 1915 字 2023-06-28

片刻。

没有选择低头,子由目不斜视地看着凤凰那柔软的发丝从自己的眼前掠过。骄傲如她,绝不会允许自己为这样天真期盼的落空而失望,所以,子由的视线闪也没闪、依旧僵硬地落在近前的银杏枝上,任这颗心清晰地表达着祂离开自己的感觉。

估算出祂应该已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子由这才想起要眨一眨胀痛的眼。她看向他显得愈发遥远的背影,静静消化着心中的怅然。

“各位不必在此聚集。”祂说。得祂言语敲打,原本沉寂至凝固的场面这才又开始了流动。子由趁乱弯下腰去,藏进了向四面八方散开的人流中。

子由东躲西闪地藏到了简陋的马厩里。她蹲在墙角的草料卷上,悄看着正站在草棚里的凤凰。祂从腰带中抽出一个布袋,从其中倒出几粒细小的药丸,在伤员们的口中各喂了一颗。

相较于大人,面对孩童时、蓟毒的毒性会显得较弱一些。凤凰欲让受伤的孩子吃药,孩子却哭闹不肯。

凤凰并不急恼,祂坐在孩子所躺草席的边缘上,摊开右手,从掌心中变出一束火花。小孩瞬间止住了哭闹,只是睁大了双眼,有些畏缩地看着祂手中的火焰。

伴随着清脆的几声“啪”响,那焰火竟如花朵绽放一般、纷纷地盛开在祂掌心的上方。见到如这般的美丽,小孩也慢慢忘记了畏惧,对着焰火欢笑称奇,子由也看得入迷。

子由远看着凤凰被映上了暖色彩光的侧颜,近却感到背后有寒意传来,她神色间的笑意如融雪般散去。子由没有立刻做出什么动作,只是将双手摁在右腰间别有的三角戈上,暗暗地攒起腿上的力量。

凤凰抓准孩子张嘴发笑的时机、利落地把最后一粒药丸推进了微张嘴缝中。生怕药丸再被吐出,祂凭巧劲轻拍小孩的背,“咕咚”一下,那药便被咽了下去。

“药是甜的,像饴一样。”小孩说。祂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凤凰扶着孩子躺回榻上,随后便站起身来,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子由所在的方向。子由心中一凛,以为祂也察觉到了马厩外的异样,祂却很快地收回了锐利如羽刃的视线。

子由皱皱眉——难道祂方才只发现了自己吗?“呵”地一声,子由笨拙地清了清干涸的嗓子,她拍拍自己胀烫的双颊,将全身都藏匿到了围墙之下。子由谨慎地回过头去、凝视着马厩外的空场,却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待子由迟迟地再想去寻凤凰身影的时候,那小孩的草席前却只剩下了空气。

子由沉默地站起身来,自然下垂的手刻板地撕扯着粘在身侧的草渣。那匹名叫“冀”的栗马好奇地踱到子由的身边,子由默认了冀的接近,安抚似地顺了几趟冀绒乎乎的鼻梁,“爹当年对我们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冀?”她问。

人群再次聚集在空地间,子由走出马厩,没有选择再去凑热闹,而是靠着马厩外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坐了下去。看着正在和蓟伯交流的凤凰,子由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颗陶埙。她闭上了眼睛,全神贯注地聆听着耳边浑厚的鼓声与祭司苍老的吟唱,鼓点与音字相辅而行、如怨如泣,好像乌云等雨。

“爹爹,陵坨的后面有什么?”八年前,刚刚练熟马术的小子由驭着她的冀马,在父亲的陪伴下绕过了台头,一直奔驰到蓟水平原的尽头。

日影西斜,小子由的的目光落在了陵坨的身上,她指着山峰间镶着半壁金光的、火焰一般瑰丽的晚霞,向父亲提出了这个问题。

“有山和水——有比陵坨更高大的山,有来自千万里外的雪山融水。”在子由的心里,陵坨就是这世间最美、最神圣的高山,可在她的回忆中,在那天傍晚的夕阳下,父亲伟岸的背影比陵坨更高大。

漫天火光中,他和母亲并肩将自己护在身后。他如今的背影、和当年那黄昏中的背影慢慢地重叠至一处,却永无法再完全对齐。子由的心中五味杂陈——对时间流逝的无奈和时光为她带来的温暖交织在一起,于是从今往后,她的笑容不再只是为了喜悦;莫名的恐惧,让她怀有期待的笑容失去了幼时的恣意。她恨自己愚昧,愚昧到甚至不知自己的恐惧从何而来。

“我今时说的这些,不过只是我的答案。有一天、孩子,你会和冀一起,攀上陵坨的顶峰,亲自去看陵坨后的天地。但到那时,我和你娘,是不会在你身边的。”

子由性子冷硬,不够贴心;她不懂玩乐,不善交际,邻里议论间的她活像一片冻土。人们都笑她畸零,她也是真的不善言辞,所以她习了写字,学了吹埙。

原本在黑暗中呈棕褐色的眼皮被一阵艳得像雪中红梅般的光彩照彻,子由却并没有为之所动。

“火种点明一时,蓟妖便一时不会来犯。”祂清声朗朗,如冰击,如玉碎。

子由把头也靠在树干上,吹起了手中的埙。她把一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