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脸的的。
一想到菜品还有很多西式的,等会儿这少年能优雅使用刀叉吗?
事实证明老板完全想多了。
正式就餐的时,段卿与宴云安相对而坐,红衣烈烈,白色长桌上,成套餐具精致摆放着。
这些餐具对段卿来说有些陌生了,他好久没用过。但他很自然地记起他该怎么做,眼前有白色的餐巾,他拿起来,对折,放在他和宴云安的膝上。
然后是手腕不要抬得过高或过低。
餐盘和刀保持在严谨的十五度就好。
左手持叉,尖齿与餐盘平行……
服务生在这家店见过很多高额消费的客人,却极少见到有人能像段卿这样,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不疾不徐。
即使吃饭的速度极快,他的举止也有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悠然自得感,和他面前出身高贵的小少爷,相得益彰。
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之前的场景。
他坐在长长的餐桌上,看更小一点的宴云安窜进他怀里,仰着脸,奶声奶气叫他。
叫哥哥,顶金灿灿的橘子蛋糕给他,黏在他脚边,像个怎么也扔不掉的小尾巴。
对他说:“哥哥,给你,你最喜欢的橘子蛋糕!”
……
“哥哥,给你,你最喜欢的橘子蛋糕!”
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段卿抬起眼,目光落在弟弟捧来的橘子蛋糕上。
香香软软,顶上金光。
这种熟悉的色彩让段卿怔了一下,他拿起刀叉,将蛋糕一点点切开,动作熟悉地仿佛还停留在过去的时光。
怎么可能还停留在过去时光呢?
酸酸甜甜的蛋糕滑入舌尖,段卿捂住嘴,突然有些抑制不住地作呕。
“吃啊,我让你成天想着吃!”
干呕中,他抑制不住地回想起刚回到生父身边时,他把以前最喜欢,且经济实惠还象征父爱的橘子,递给对方的那一刻。
大概是酒喝多了,段父看着段卿那和前妻有几分相似的脸,油然生出愤怒,觉得这个儿子和前妻一个样子,不管曾经表现得和他有多亲,最后都要弃他而去的。
这些想法,以前段卿不在家,段父也就想想然后大骂一声也就算了,但段卿现在回来了,于是这个生活不如意的醉鬼找到新的发泄途径,除了骂街就是把愤怒砸在儿子身上。
段父难得还记得儿子那时候要中考,没拿酒瓶把段卿打成骨折,他只是拿起段卿带来的那袋橘子,狞笑着,连橘子带皮,一个个往段卿嘴里塞。
狞笑声终于停止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段卿躺在地上,听到隔壁的父亲给一直睡不着的儿子唱儿歌。
那歌唱的也不怎么好听,甚至每个调子都是跑的,但段卿听着听着,就感觉有东西从睫毛上落下来,舌尖都有点咸了。
大概是因为塞进嘴的橘子的皮全被塞烂了,烂得裂开,烂得染泥。
大概是因为那些橘子的味道都很苦。
苦到轰鸣,苦到战栗。
苦到后来,段卿对一切与橘子相关的事物感到恶心。
“砰!”
段卿的呼吸在剧烈地变抖。
“滴答”的水声传来,他捡起不小心打翻的杯子,抬起脸,看到玻璃杯反射的,那张被冷水打湿的脸。
那是张矛盾又充斥易碎感的脸。
纤长的话睫毛,弯弯的眼眸,以及眼眸下那双随时带着笑意,却始终凉薄的一双眼。
没有什么能让他真正动容。
“哥哥?”
“抱歉,没吓到你吧?”段卿看着面前的不安小孩,语气欢脱又温柔。
其实很多时候,他不想看到宴云安。
并不是这个弟弟不好,也不是他小肚鸡肠,毕竟他在好久之前的那个夜晚,他第一次在满月宴上看段母怀中的宴云知时,就心想:“这个弟弟真像棉花糖一样好看”。
可后来,看着这个和自己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孩子,就想到中考前被扔出宴家的场景。
就想起如老鼠一样在段母那讨生活的日子。
就想着不要对弟弟投入情感,投入情感就渴望回应,但不期许回应地活着,对段卿来说,才是最舒服的生活方式。
但宴云安又有什么错呢?
段卿抬起脸,静静看餐厅头顶的灯光,璀璨的光影在他眼前一晃一晃。
宴弟弟就是个那么小的一只崽,简单纯粹,奶声奶气,对他为什么离开都不太清楚。
但也是这么简单纯粹,在发现段卿不见后,宴云安想了好多办法才找到哥哥所在的学校,然后在开学第一天偷偷跑了过来。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哥哥了。
但在这之前,他还收到了哥哥送的平安符。
平安符。
宴云安忽然刷地一下站起,看着段卿,小小的脑袋抑制不住耷拉着:
“哥哥,我想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
宴云安从怀里掏出一个包扎得很严实的小纸包:“哥哥,你送我的平安符……我想还给你。”
“还给我?”段卿惊讶地笑了一下,他点了一下小孩的脑袋,“是不喜欢吗?”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