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三十三下(1 / 3)

闻喜 酒尔呀 2046 字 2023-06-28

等闻安然来到病房,就看到闻喜已经将画板撑了起来,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很直,画板上撑了一张纯白的油画布。

她抬起手,按在纸张的一处角上,白细的指间中,卡着一根蘸着颜料的画笔。

而她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与入神,周身的气质柔和美好。

可女孩的脸上很快难掩失望之色,用力将上面的画布扯了下来,揉作一团。

“不行。”

她认不了色,就算之前画的再好,对色彩没有基本的辨识度,也无法去感知线条和画面,单靠想象,她根本难以下笔,画出来的东西就算她看不见,也知道是差劲儿至极。

静默了半天,她微抿着唇,头也稍稍垂下些,迟迟没有再抬笔。

直到肩膀处被人轻轻按了按,闻女士温和的声音传过来:“听到你想画画,我今天回家里把你之前画过的一些画都拿了过来,还有找来了一些关于这种情况的一些资料,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闻喜,在我知道你不愿意放弃油画还愿意再去尝试的时候,我很高兴。”

闻安然弯了弯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向她表示着安慰和鼓励。

“才刚刚开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闻喜低低应了一声,接过她递过来的那些画册。

从小到大,她专学绘画,最初便一心沉溺在油画上,这么多年来,她多多少少也画了不少,其中更有一些获了不少奖项,闻安然舍不得把它们扔掉,便都整理着做成画册。

闻喜在外地上大学的时候,闻安然有时候闲了就翻翻画册,也算是解一下想她的苦。

假期里闻喜回来,还会给花店里的花卉画几张,然后摆在花店的方角里,和那些花束相得益彰,客人们进来看见,也有非常好的效果。

有的客人进来,看到那些画,几乎没有人不眼前一亮的。甚至有特别喜爱的,问这是谁画的,提出合适的价格想要买下来。

但相比于那些花卉,闻喜其实更喜欢画她的闻女士,更多时候,等到花店不忙,她就端坐在画板前,拿着画笔顶在下巴处,然后洋溢着点点笑意,一脸认真地看着她的闻女士在花店里上下整理着,然后再细细端详一会儿,找好角度,开始动笔。

关于闻安然在花店的各个方位闻喜几乎都画过,每一张闻安然几乎都爱不释手,想挂起来,可又怕荡了灰,便精心包起来,放在画册里。

闻喜摊平手掌,慢慢抚摸着放在膝盖上展开的画册,眼前一片漆黑,可手心下面却是颜料干了之后的凹凸不平,摸过去只觉满是磨砂感和硬感,她不厌其烦地摸了好几张,最后才抬起头,抱着画册对闻女士语气平静地说:“布拉姆利特在三十岁彻底失明,可他并没有倒下,以特殊颜料做底,进而开始油画创作,既然有人能做到,那这个人可以是别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她冷静说完这些话,停顿了几秒后,将那本画册还给了闻安然,抬起手在自己裹着白纱的眼处轻轻碰了碰,随后似想起什么,唇角一松,浅浅地笑了笑:“我会做到的。”

“至于那个手术。”

闻喜没有再逃避那个让她和闻女士都讳莫如深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的问题,语气镇静而又淡定地继续说着:“我愿意接受手术治疗,只不过妈妈。”

她仰起头,慢慢说着:“等这一次过后,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了,我们都好好过,好好往前走,好吗?”

闻安然接过画册,见到闻喜柔软坚定的脸颊,眼里忍不住泛起晶莹的泪光,重重点了点头,带了丝哽咽。

“好,我们都往前走,往前看。”

闻喜笑了笑。

等她打算重新转过头,低头继续专注于怎么更好地去画时,想起什么,问旁边的闻女士:“法院那边的结果怎么样?赔偿款打过来了吗?”

闻安然哽了一下,眼暗了几分,随后她努力弯了弯唇角,将语气放缓下来:“打过来一部分,不过也可以把这段时间对付过去了。”

闻喜不疑有他,应了一声,紧接着沉默了下来,面色沉寂。

过会儿,她好像还想问些什么,动了动嘴唇,几分钟过去,也没问出来声来。

能问什么呢?

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就这样充当了几分钟的哑巴,闻喜咬了下唇,那些想要探寻的答案在心头上堵了又堵,最后也没能吐露出来。只一声不吭地抿着嘴巴,偏过身来,正对向画板,重新在那上面夹了一张油画布,看样子是已经没了心思再问这件事。

看到闻喜这般,闻安然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将方才因不安攥起的衣角放开了些,留下一角满是褶皱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