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气还是晴的。 进入六月份,气温就像一下子刚测完发热患者的温度计,迎面吹过来的风都是热的。 可六月的天也是多变的。 可当闻喜和沈从越到达墓园的时候,天已经阴了下来,耳边的风声大了不少。 墓园很安静,安静到进来的人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低了起来,生怕扰了在地下长眠人的清净。 闻喜抿了抿唇,环抱着花束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这里其实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在她爸去世后,闻女士每年都会带她来这里看他,然后说会儿话。 闻喜知道闻安然其实就算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很爱她爸,所以每次来了之后,她都会留出闻女士和她爸的单独空间,去进行独属于他们夫妻间的叙旧。 每次闻女士从墓园出来的时候,尽管已经整理过情绪,可闻喜都能看到,她的眼底很红。 所以她总是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对待闻女士,像当初她爸一样,不让闻女士受一点苦,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 想到这里,她动了动唇,压下脸上的落寞,努力弯了弯唇,偏头对旁边的沈从越,仰头轻轻说了一句。 “我们,进去吧。” 沈从越淡沉的目光掠过里面黑黑压压的碑面,低应了一声,同时伸出了手,对闻喜说:“把花给我吧,我牵着你进去。” 闻喜点了点头,将花递给他之后,手很是顺其自然地就牵上了他的胳膊。 而沈从越其实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在宋孟瑶出殡的那一天,他来过,而且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好像也在为这个不幸的女孩哭泣。 他撑着一把黑伞,就站在浓郁的树背后,看着穿着一身黑服的何君淑哭的伤心欲绝,但还是不得不把怀中一直紧紧抱着的小黑盒子颤抖着手放进墓碑下那一块小小的空间。 等彻底密封好,何君淑再压抑不住自己的哭声,抱着墓碑上的照片哭地上气不接下气,旁边的人拽着她,安慰她节哀顺变,她哭地快失了声,哽咽着指着上面的照片对他们说道:“瑶瑶……瑶瑶才这么小……这么小……她多苦啊……” 沈从越看着很多人去拉何君淑因伤心过度而逐渐瘫软下来的身子,脸色苍白如纸,他死死盯着墓碑的方向,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攥成了拳,眼眶发着红,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狂风暴雨一般。 那天,他始终没有勇气走上前去,去看看墓碑上眉眼发笑直视着前方的宋孟瑶照片,就像拿刀子在心底上刻字似的,对着那个方向,他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可等他反应过来后,手里的伞柄早已脱离了他的手,被孤弃在旁边,而穿着一身黑衣的他,被雨浇的全身都湿了个遍,也没有将旁边的雨伞捡起来,就那样沉默地站在那里,就像个沉寂的火山,失去一切活气, 可他又没办法在这里待太久,因为沈妈那时候刚做完手术,身子还很虚弱,身前得有人时常照顾着。 所以他待了一会儿后,就走了。 而自那之后,他再没来过这儿,因为他再提不起勇气了。 可没想到,时隔三个月,他居然会再次站在这里,而这时候的他,并不是一个人。 沈从越不着痕迹地偏头看了一眼正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的闻喜,纯黑的一双眼淡静无波,在掠过她时不自控地变软了下来。 他弯了弯唇角,什么都没说,只将牵着她的手往紧攥了攥,然后脚步更加稳缓地往前走。 等停下的时候,沈从越松开了拉着她的手,闻喜抬脸问了他一声:“到了?” 沈从越低应一声,漆黑的双眼扫过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没有在他那天脸色那么差,笑的很开心,眉眼处很可爱,可惜定格在了黑白的照片上,想起那天她眼里的灰暗的绝望,沈从越心就忍不住重重地抽动了下,平淡的神情深敛起来,慢慢阖了阖眼。 墓被打扫得很干净,看样子是有人经常来。 沈从越把花放下之后,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瞳孔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闻喜扭过头问他:“沈从越,你还好吗?” 沈从越抿了抿唇,半晌,他才声音有些低哑地应了一声:“嗯。” 听到他的声音,闻喜一直抿着的唇角这才缓和了些,她转过身子,面对向了宋孟瑶的墓碑方向,但话是对旁边的沈从越说的:“我想,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应该是想见到你的。” 她笑了笑,语气轻松而又笃定:“毕竟,谁不想看见救了自己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