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里奢华的高昌王宫,莺歌燕舞美酒佳肴,这颗西域的珍珠散放着夺目的华彩,如今却沉寂萧索一片肃然。
宫中侍女犹如冬日里的夏蝉,战战兢兢的瑟缩在每一个角落,唯恐发出一点声音吸引到病榻上的那位大王的注意,便要遭遇无妄之灾……
唐军到达哈密时,鞠文泰还说“尚不足忧”然而当唐军到达碛口时,鞠文泰竟然“忧惧不知所为,发疾卒”,差点给活活吓死,惊惧过度一病不起!自打昨日唐军进入七角井峡谷的消息传来,已经气若游丝的大王再次吐了一口血,将近身服侍的几个侍女全部绞死。
便是世子殿下,在大王面前亦要小心翼翼的说话……
廊前的石榴花宛如一团焰火,却暖不透整座王宫瑟瑟的寒意。
鞠文泰躺在软塌之上,额头覆盖着一条洁白的汗巾,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世子跪在榻前,焦急的看着为鞠文泰诊脉的医官。
宫殿中寂静清冷,落针可闻。
良久,医官方才松开搭在鞠文泰手腕上的三根手指,叹了口气,冲着焦灼不堪的世子微微摇头。
世子顿时心就沉了下去……
早不死晚不死,为什么非得唐军大兵压境才要死?
他这位老爹死了不要紧,到时候自己自动成为高昌国的国王,大唐来势汹汹,破城只在旦夕之间,到时候城破国亡,会不会拿自己的人头祭旗?
软塌上的鞠文泰勉力睁开眼睛,便见到自己的儿子一副焦急忧虑的模样,心里一暖。这时候唐军兵临城下,城中那些以往指天画地宣誓效忠的文臣武将们逃的逃躲的躲,几日前还是繁华昌盛的高昌国,居然连个官员都找不到了!关键时刻,还得是儿子可靠啊……
心里这么想着,鞠文泰愈发觉得愧疚。
以往自己受到宫里那些妃嫔谗言蛊惑,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所有的孝顺恭敬都是虚情假意,所谋者不过是自己的王位而已。
现在看看,自己真的错啦!
鞠文泰挣扎一下,抬起手来,紧紧攥住世子的手,断断续续的说道:“本王荣耀一生,却也糊涂一生,居然忘记天下间最亲密的便是父子亲情,毕竟血浓于水啊!今日,本王便立下誓言,颁下诏书,敕封世子吾儿为高昌国国王,本王即日起便退位让贤,还望世子能秉承祖训,励精图治,勤政爱民……”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鞠文泰有些气短,急剧的喘息一阵,方才平复下来。
世子都快哭了……
若是一年前,不!哪怕是半年前,只要大唐尚未发兵的时候,能够继承王位的话,足以让世子殿下美死!
可是现在唐军不远万里来袭,说什么也不会退兵罢战,不破城灭国,岂会善罢甘休?这时候的王位,简直就是超级热山芋,白给人都没人要啊!
世子殿下哭丧着脸,委委屈屈的说道:“父王啊……孩儿才疏德浅,如何能担起一国大任?这王位,孩儿是不敢要的,还是您自己留着吧……”
那位医官肃立一旁,闻言眼尾直跳。
这可真是稀罕事儿,只听过为了王位父子相残兄弟阋墙,却从未听闻父慈子孝相互礼让,一个非要给,一个非不要,真可真是奇哉怪也……
鞠文泰还在再说,忽然想起一事,急问道:“阿史那矩将军何在?快请他来,本王修书一封,请其代为转交欲谷设大汗,高昌国愿意奉上金银珠宝,哪怕是附为骥尾,也务必求突厥人发兵相助!只需得突厥狼骑一到,必可将唐军击退!”
“阿史那矩?”世子闻言苦笑:“自打昨夜开始,孩儿便到处寻他,可是宫里宫外,却是人踪不见,怕是早就跑啦!”
鞠文泰猛地一楞,接着大叫一声:“阿史那矩误我!”
身子在软塌上猛地一跳,落下来之后再无声息……
医官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查看,试了下鼻息,惊慌失措的望着世子说道:“大王……殡天了!”
世子呆住了,这么容易就死了?
您死就死了,我可怎么办?
那医官退后几步,单膝跪地,大声说道:“微臣见过大王!”
虽说唐军压境,可是高昌国也不一定就非得亡国啊,或许举旗投降也能保得住这一片江山也说不定。眼前这位可就是信任的国王陛下,咱作为老国王传位的现场证人,是不是也算的从龙之功?
世子愣了一下,他对“国王”这个称呼有些愣忡,这个曾经朝思暮想无比期盼的称号终于落到自己头上的一刻,他有些难以压抑的愤怒!
大唐若是想要立威,第一个就是拿“国王”开刀!
你特么这是把我往火炉上架?
简直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世子猛地从地上跳起来,狠狠往医官的脑袋踹过去,口中大骂:“去你的国王,你才是国王,你全家都是国王……”
医官被踹得吱哇乱叫,却不敢还手,只是心里却郁闷不已我这可是从龙之功哇,何以没有论功行赏,却下次毒手?
很快,鞠文泰殡天的消息传遍整个王宫,所有侍女内官都松了口气。
是鞠文泰听从突厥人的怂恿,与大唐背弃盟约,扰乱西域商路,现下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