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呼喊仿佛来自于亘古的怪兽在面临死亡之时发出的嚎叫,更是每一个人心底深处那早已被现实所磨灭的种子所发出的嘶吼!
是呀,谁给你们的胆子?
房俊傲立长街,手臂高高举起:“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吾大唐子民生来便要与斗、与地斗、与敌人斗,用我们的鲜血和生命来争取生存下去的权利!可是现在,我们还要与那些将吾等视为刍狗的人渣斗!有一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在就丧尽了良,他们的心都是野兽的心,他们不理会那些少女苦苦哀求、哭诉求饶,他们狠毒的将滚烫的铜汁和蜡油灌进那些少女的腹中,割掉她们的舌头、敲断她们的骨头,简直就是禽兽一般的行径,哪里还有一点点的人性?什么诗礼传家,什么簪缨世族,我去你滴娘咧!”
百姓们各个浑身血脉贲张,齐齐的大骂一声:“去你滴娘咧!”
声震寰宇!
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元家为富不仁、丧尽良,吾等前去找元家要个法!”
“对极对极,这案子根本不用审,让元家偿命便是!”
“这等禽兽之家,还要什么法?砸烂他算球!”
“砸烂他!”
“砸烂他!”
“街坊们,跟我走!”
形势瞬间失控!
早就被世家门阀压迫得苦不堪言的百姓们情绪激昂,眼前便是八十一具狰狞可怖的少女遗体,又被房俊这一通煽动,已经怒发冲冠丧失了理智。
当其中一个人出“砸烂他”这句话,便犹如一个火药桶中溅落一颗火星,瞬间点燃!
百姓们驱赶着装载着八十一具少女遗体的板车,红着眼睛冲向元家所在的道德坊!
负责警戒的禁军顿时慌乱,被百姓冲乱了阵型,却不敢当真抽出横刀大开杀戒!
这可都是长安百姓、大唐子民!
其中不少人就是自己的街坊邻居、亲朋故友,这刀子又如何举得起来、落得下去?
独孤谋脸色都白了,疯狂的百姓鼓噪起来会产生何等毁灭地的威力他自然再是清楚不过!
当即在马上大喝道:“冲击禁军,尔等不要命了吗?还不速速给本将散开,否则休怪本将不讲情面……哎呀,特么谁打我?”
话一半,独孤谋便被身后一根拐杖狠狠的在后腰来了一下,顿时大怒,拧腰转身,横刀都抽出了一半。
可是身后之人浑然不怕,非但不怕,反而挥舞着拐棍又是一棍打在独孤谋腿上,骂道:“怎地,还敢将老朽杀了不成?好啊你个独孤谋,当真是不讲情面那就连我这条为你独孤家卖了一辈子命的老狗也杀了吧!”
待到看清老者面容,独孤谋顿时傻眼……
赶紧从马背之上跳下,肩膀又被打了一拐棍,苦着脸道:“老叔,您咋来了?”
老者一身布衣,身躯佝偻,但是精瘦的身躯却犹如钢筋铁骨一般透着一股子剽悍的气息,只是左腿裤管空空荡荡,缺失了一条腿。
老者闻言,怒发戟张道:“老朽怎能不来?老朽不来,你独孤谋是不是就要成为世家门阀的刽子手,将我们这些贱民统统斩杀,用我们的鲜血成就你世家子弟第一饶名头?”
独孤谋苦笑道:“老叔的哪里话?哪怕就是独孤谋白刃加身,又怎敢伤害老叔一根头发?”
这老者才是他父亲独孤彦云的部曲亲随,那是自看着独孤谋长大的。随着独孤彦云血战玄武门,大战颉利可汗,在独孤彦云阵亡一役中断了一条腿,因为未能保护独孤彦云而心存愧疚,拒绝朝廷的所有封赏甘愿当做一介平民。
这样的家臣俨然已是长辈一般的存在,一辈子都奉献给了独孤家,独孤谋怎敢有半点不敬?
老者已然不肯善罢甘休,手里的拐杖一下一下的打在独孤谋身上,怒叱道:“吾看你是当了驸马、做了将军,就忘了独孤家的家训了!咱们独孤家累世勋戚不假,那是独孤家的闺女给独孤家挣来的!可是独孤家的爷们儿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汉子,哪个躺在功劳簿上心安理得的做一个只吃饭不干活的皇亲国戚?现在你能对着手无寸铁的百姓举起屠刀,他日就能将吾等为独孤家流干了血汗的家臣部曲斩尽杀绝!今日老朽就以下犯上,代替你那阵亡在大漠边关的老子教训教训你,莫要忘了独孤家善待百姓、仁义为本的家训!”
老者岁数不,又缺了一条腿,手劲儿却是极大,拐杖舞得虎虎生风,打得独孤谋苦不堪言却有不敢反抗,只能左支右挡狼狈不堪。
周围的兵卒尽皆傻眼。
主帅没有命令,他们这些卒子哪里敢对百姓下死手?
可是不下死手,又如何抵挡这汹涌的人潮?
只是片刻之间,原本严整的队形便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兵卒们狼狈至极。甚至有认识的妇人经过身边的时候啐上一口唾沫、锤上一拳、挠上一把,骂一句“世家门阀的走狗”,臊得兵卒面红耳赤。
当兵的只是奉命行事,难道还敢反抗军令不成?
兵卒们委屈得不协…
而百姓们推着装载遗体的板车,径直冲向道德坊元家大宅,沿途所过之处裹挟了无数前来围观的百姓,人群规模越来越大,声势浩浩荡荡,席卷了整座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