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圆成手指在面前的茶几上下意识的敲击着,双目微闭,凝神思索。
韦元通想了想,道:“大兄,虽长孙冲此子极为危险……可到底,扳倒房俊乃是我们的利益所在,只需与长孙冲保持距离莫要被其牵连,想来亦是无妨。”
他与韦圆成同辈,岁数却得多,一向对韦圆成极为恭敬,可谓言听计从。
韦圆成摇头叹道:“那又岂是保持距离就能保持的?既然陷入其中,那就不能瞻前顾后,须得一往无前才校”到此处,他睁开眼眸,瞳孔中精光湛然,瘦削的脸庞微微扬起,傲然道:“陛下心中不满已是必然,不过这不满的根源来自于我们京兆韦氏始终在皇权与关陇集团之中摇摆不定,未肯竭力投诚于陛下。眼下就算我们想要抽身而退,陛下心中已生成见,怕是也于事无补。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全力发动将房俊彻底扳倒,也省得那个睚眦必报的棒槌翻过身来对我们施加报复,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房二郎睚眦必报之名,谁人不晓?
况且此子性格暴躁行事全无顾忌,若是打蛇不死,必然要反受其害。而且几乎可以想见,房俊的报复必然是雷霆万钧、令人猝不及防!
那就先将房俊彻底扳倒再,起码也得定他一个罢官夺爵、充军流配的罪名,否则不定这子什么时候就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若才华能力,年青一辈当中房俊当属翘楚,甚少有能与之比拟者。被这样的人记恨上,怎能不令人食不甘味、睡不安寝?
韦圆成的意见很简单,与其半途而废改换门庭,还不如全力发动一条道走到黑,免得背叛了这个有得罪了那个,弄得里外不是人……
他的意见,基本上就是京兆韦氏的意志,韦元通和韦义节自然不会反对。
与此同时,河间郡王李孝恭的府邸。
河间郡王李孝恭、江夏郡王李道宗、高祖同母妹同安大长公主驸马王裕,以及众多宗室尽皆在座。
王裕已然年逾古稀,但是精神矍铄,老而弥坚。
王裕有一子王仁表,乃是前任岐州刺史。王仁表生子王方翼,时任夏州都督,勇猛善战,精通兵法。
王裕有一女王氏,乃是隋炀帝皇妃。隋炀帝后宫史载八人,即萧皇后、萧嫔、陈婤、陈氏、宣华夫人、容华夫人、崔氏和王裕之女王氏……
王裕侄儿王仁佑,有一女儿嫁给晋王李治为王妃。
可见这一支出身于太原王氏的偏支,实际上乃是是隋唐时期货真价实的名门望族,父为隋朝一品司徒,妻娶唐朝公主,女嫁隋朝帝王,子为大唐名将,侄为国公,从孙女更是在历史上为大唐皇后……
之事可惜原本的历史上因王皇后不能生育,引武才人进宫遭其害,王裕家族惨被牵连……
此间王裕辈分最长,居于首座,正沉声道:“陛下的意思,你判定房俊杀人之罪,以此让那些与关陇集团暗中勾结的官员门阀露出马脚来。不过房俊到底是陛下的近臣,又是驸马,自然不能让其罪责过重,故此,召集尔等前来略作商议,看看如何操作才好。”
李孝恭微微蹙眉。
他对王裕的话语并不感冒……
或者,他对陛下的做法并不赞同。
别人或许不清楚房俊的贡献,李孝恭怎会不知?且不别的,单单是现在兴盛无比的“东大唐商号”和纵横七海的那支无敌舰队,便都是房俊一手缔造。
这样的一个人,怎能将其当作棋子一般舍弃?
李孝恭与房俊走得即为亲近,了解房俊的为人性格。在那张看似大大咧咧随性坦诚的黑脸之下,有着一颗睥睨下经世济民的万丈雄心!
登台入阁宰执下,那才是房俊的志向所在!
现在却让这个一个雄心壮志的青年官员背负一个杀饶罪名……岂不是一刀斩断了房俊的前程?
况且此案虽然证据确凿,房俊却始终不曾认罪招供,期间疑点重重,未必就没有一些龌蹉。
陛下这个决定有失轻率了……
李道宗看了看李孝恭阴沉的脸色,稍一琢磨,道:“定房俊的罪名容易,若是想要减免罪责,恐怕难如登……现如今关陇集团全力运作,定要将房俊丢官罢爵充军流放,吾等宗室子弟即便在三法司中有一席之地,怕是也难以抗衡。”
“三法司”本来就不是宗室的地盘,影响力不足。
王裕白胡子一翘,怒道:“那又如何?下乃是李唐的下,难不成李家还了不算?”
李道宗无语。
您别当现在还是前隋那时候好吧?
若是陛下能够凭借皇帝的至尊身份强行介入司法,哪里还能形成如今的局面?皇帝一句话令房俊无罪释放,不服者斩,再不服者诛灭九族……
现在世道不一样了啊!
皇帝屡次下诏提升御史台的监察全力、政事堂的行政权力,就是为了让皇权与相权、监督权取得平衡,使得帝国的政权处在一个相互制衡的微妙状态……
真是老了啊,连政局都看不明白,您还不乖乖的在家养老等死,出来瞎蹦跶个什么劲儿?
堂中一时寂然,无人话。
王裕很是不满,瞪着李孝恭道:“你是什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