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务趴在地上哼哼唧唧,不愿意起来。
不是受伤太重爬不起来,而是脸上火辣辣的疼,必然破了相,抹了一下鼻子亦是满手鲜血,他实在是没法以这等狼狈之姿态面对长安父老。
前一刻还气势汹汹颐指气使,下一刻便跌落马背一身狼狈,前后之反差着实有些巨大,太丢人了……
可是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兴致盎然,甚至越聚越多,他这得趴到什么时候?
周道务又气又怒,又是满怀忧愁,不知如何是好……
所幸大唐的行政部门效率还不错,这边冲突爆发未久,那边京兆府便收到了消息,一队巡捕火速赶来处理。事发地点可是距离皇城不远,一旦引起民众聚集发生任何意外,整个京兆府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带队的巡捕到了近前,呼呼喝喝的将围的水泄不通的百姓驱散,走进一看,呦呵,这不是房二郎呢?
“卑职见过房侍郎!侍郎您这是……”
那巡捕头领很是狗腿的上前给前任上司见礼,一脸谄笑的问道。
官场上讲究人走茶凉,可房俊虽然离任京兆尹之职,就任兵部侍郎一定程度上亦算是贬谪,却没人敢心生忽视。且不现在整个京兆府的构架基本都是这位一手搭建,单单现任京兆尹马周与房俊的关系,谁敢给房俊脸子看?
更何况房俊在任的时候“勒索”的世家门阀们一大笔钱财,京兆尹马周数次前去讨要未果,每每气得暴跳如雷,实在无法可想就指着恳请房俊给京兆府讨债呢,谁若是这个时候得罪了房俊,信不信马周能将他一身骨头都给拆了?
房俊用一块帕子捂着额头,哪里刚刚碰在地上破了皮,流血不止,闻言指着地上趴着的周道务道:“这些兵痞当街纵马、踩伤行人无数,致使整条街行人惊恐欲绝,影响极其恶劣……”
到此处,正巧见到围观的人群里几个高鼻深目的胡人,看身上的奇装异服显然是各国使节之类的,便顺口道:“友邦人士,莫名惊诧,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了!速速将这些凶徒缉拿下狱,然后大刑侍候,拷打一番看看是不是敌国派来的细作。”
那巡捕头领差点晕了……
房二郎诶,就算地上那位趴着看不见脸,可我有耳朵呀,听得见旁边的百姓他是临川公主的驸马周道务。你们两位驸马爷当街斗殴,不将你们一起抓去宗正寺打板子都算是好的了,你还诬陷人家是敌国细作?
再者,友邦惊诧什么?连个纨绔斗殴友邦都要惊诧一番?
话回来,咱们大唐几时在乎过友邦惊不惊诧?
爱惊诧就惊诧去,管他们死不死……
巡捕首领为难道:“这个……房侍郎明鉴,卑职固然对房侍郎敬佩之情犹如高山仰止,不过身为官差,也不好听任您的一面之词便将人家周都督捉拿回去吧……”
房俊顿时瞪眼,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他是都督、是驸马,便能无法无?至于你本官一面之词……来来来,你且问问这周边的百姓,这位周都督该不该抓,该不该罚?”
“该!”
“房二郎得对,都督怎了?驸马怎了?只要犯了王法,那就得认罪认罚!”
“就是,人家房二郎也是驸马,老爹还是当朝宰辅呢,以往犯了错,哪一回不是被陛下打板子打得一个凄凄惨惨?”
“吾等可以作证,此缺街纵马意图踩死行人,若非房二郎不顾生死及时制止,此刻必然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请京兆府将其缉捕归案,严刑逼供!”
……
好嘛,关中缺真是不怕地不怕,居然众口一词给周道务背上一个“谋杀未遂”的罪名……
再者,你们这般一腔正气义愤填膺的出“严刑逼供”这样的话来真的好吗?
那是好词儿吗?
眼看着舆情汹汹,百姓的义愤皆被房俊三言两句挑唆起来,巡捕头目一脸苦笑,不得已道:“好教房侍郎知道,您和周都督皆是当朝驸马,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京兆府是无权过问的,这是宗正寺的职权范围……”
事关两位皇族驸马,还真就不是京兆府管得聊了。
房俊也只是而已,难道还真能将周道务抓去京兆府衙门?就算抓进去了又怎如何?当街纵马而已,对于周道务这样的人来算个屁呀,顶了不过是一顿申饬。
而他擅动兵刃当街斩马,论起来可是比周道务的罪名大得多……
“得撩了,本官身负重任、公务繁忙,哪里有时间跟宗正寺扯皮?这次就算这子运气,本官不和他一般计较!”
房俊貌似很大气的道,然后冲着百姓们挥挥手:“都散了都散了,不要营生赚钱啊?本官赶着去衙门办差呢,赶紧让条道儿出来,都别堵着路。”
百姓们自动散开一条道路来,却并为离去。
看热闹乃是深植于这个民族灵魂深处的印记,吃饭睡觉,都没有看热闹重要……
地上趴着的周道务心里无比纠结,怎么办?
是就坡下驴,咽下这口气以后再算这笔账?
还是趁势暴起,与房二拳脚之上论个高下,找回面子?
貌似哪一个选项都不太合适,前者丢人丢大发了,至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