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是彻彻底底的怒了!
他本就不是一个城府深沉的人,西域这一趟万里赴戎机,算是让他这朵长在长安城里养在皇帝身边的花朵经受了一番风霜战火的洗礼,褪去了少许青涩轻浮,却依旧算不得神经坚韧。
当甫一回到长安便听到李二陛下口中将自己排除出储君之可能,心心念念的理想、踌躇满志的奢望彻底崩碎,顿时便不管不鼓爆发出来……
李承乾愣住,看着暴怒崩溃的李泰,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是个厚道人,没什么惊才绝艳的才华,却无比在乎兄弟情分手足情谊,此刻被李泰当面斥责,第一反应并不是反驳回去喝叱李泰目无兄长不知尊卑心存觊觎之心,而是感到有些难受。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将这个太子的位置让出来算了,谁爱当谁当,整面对阴谋诡计还要防备兄弟反目手足睨墙,青雀卯着劲儿想要争夺储君之位,稚奴暗地里亦是心存奢望,就连李恪也未必甘心……他有些受够了,有什么稀罕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让出太子之位,无论哪一个弟弟上位之后所引发的连锁反应,他又不得不默然无语……
下至高的权力,从来都代表着血性和残酷。
他是父皇的长子,经地义的接班人,由他来担任太子异日继承皇位,才能够最大程度的保持稳定。若是任意一个弟弟来接位,性质未必就比父皇当年的“逆尔夺取”强上多少,所有父皇的嫡子都将拥有对皇位的威胁,想要安安稳稳的座上那个宝座,就不得不对手足兄弟展开残忍的杀伐。
这不是谁善良谁狠毒的问题,而是权力所代表的属性所决定的,就算你不想那么决绝,权力也会逼着你一步一步的走到那个地步……
青雀也好,稚奴也罢,就算是李恪亦是如此,谁也不能例外。
随着李泰这一声愤怒心碎的咆哮,花厅里陷入一片沉寂。
房俊深深吸了口气,挥挥手将厅内的禁卫尽数斥退,然后盯着李泰,淡然道:“今日某理解你的心情,所以不跟你一般见识。”
言罢,反身回到桌旁,倒了一杯葡萄酿,自斟自饮起来。
李治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俊脸微红,刚才的姿势实在是有失亲王之身份……
李泰怒哼一声,恶狠狠瞪着房俊道:“本王就算永无争储之可能,照样还是父皇的儿子、大唐的亲王!尔不过一个驸马,的侍郎,就算有一个侯爵的爵位,又有什么资格在本王面前表现出一幅怜悯的姿态?本王不需要的你的同情!”
“呵!往西域走了一遭,许是见了鲜血杀戮,胆子这么肥了?”
房俊嗤之以鼻。
李泰暴怒:“放屁!来来来,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本王的拳头,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本王誓不罢休!”
“青雀哥哥,息怒,息怒!”
李治满头大汗,赶紧上前抱住暴跳如雷的李泰,劝阻道:“您刚刚从西域返回,弟弟这就命人备好酒宴,给您接风洗尘……”
他是真怕李泰再这么闹下去,当真给房俊惹毛了怎么办?这棒槌可不管什么亲王不亲王的,真打起来,李泰完全不是对手啊……
李泰依旧不依不饶,李承乾叹了口气,拍拍李泰的肩膀,道:“去东宫坐坐吧,咱们兄弟好好聊聊。”
李泰瞅着李承乾的眼睛,神情变幻,终于一甩衣袖,道:“何必去东宫?有什么话就在这里!”
大步走到房俊对面坐下,瞅了瞅桌面,怒声道:“狗奴才都死了?”
守在门口噤若寒蝉的内侍宫女急忙给李泰奉上碗筷酒杯,然后蹑手蹑脚退往一边,唯恐惹火烧身……
李泰自顾自的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李承乾点点头:“也好,就在这里讲话明白。”
坐到桌旁。
李治赶紧将内侍宫女统统赶走,坐到李泰身边,亲自给他斟酒布菜。
李泰面色阴沉,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一言不发。
房俊也不搭理他,慢慢的饮着酒。
李承乾盯着李泰,问道:“孤知道你一心想要争夺储位,也一直认为孤不如你。心里话,就连孤自己也觉得许多地方都比不得你,将来做了皇帝,你也一定比孤强。”
亲王之间谈论这等话语,简直就等于大逆不道,皇帝老子还健在呢,岂能就这般毫无遮掩的起以后当皇帝的事情?
显然李承乾觉得今日若是不将话开,日后的麻烦无数,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李泰冷哼一声,依旧不话,脸色难堪得好像谁欠他一贯钱似的……
当然,事关储君之位,多少钱也无法衡量。
李承乾续道:“有些时候,孤真心想要将这个储君的位置让给你好了,孤就安安心心的当一个富贵闲王,钟鸣鼎食悠游山林,岂不快哉?”
“呵呵……”李泰冷笑道:“那你倒是让啊?”
虚伪至极!
现在太子的位置坐稳了,就来这等便宜话儿?
李承乾也不生气,神情平静的反问了一句:“孤若是让了,你能保证让孤安心的当一个富贵闲王?你能保证让孤钟鸣鼎食,悠游山林,而不是圈禁至死,甚至是三尺白绫,鸩酒一杯?”
李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