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阴沉着脸,心里憋屈得要命。
他觉得不公平。
老子为了成就千古一帝的丰功伟业,心心念念的踏平高句丽,为此绸缪数年,调集粮秣兵马无数,甚至不惜导致西域、漠北两边空虚,为胡族有机可乘,数度寇边侵扰,背负了极大的压力。
然而未等出师,便缠绵病榻,导致东征大业一拖再拖,百万大军云集幽营二州,却只能枕戈待旦,不知那日兴师。
房俊呢?
这厮胡搞乱搞,甚至听信了奸佞假传之圣旨,冒冒失失率军兵出白道,一头扎进漠北的冰雪地之中,四周虎狼环视,朝不保夕,随时随地都可能被蜂拥而来的薛延陀大军围剿歼灭,丧师辱国。
然而就是这么一支右屯卫,面对坚若磐石的武川镇,依仗着火器之力一举克定,而后在漠北的草原大碛上狂飙突进……
勒石燕然、封狼居胥,历来都是汉家王朝至高无上的武勋,是所有男儿毕生追求的极致荣耀,与之相比,高句丽算个甚?
哪怕将高句丽出出进进夷为平地、碾为齑粉,也比不了一次勒石燕然、封狼居胥!
分明老子才是之子,可为何房俊这个棒槌却这般幸运?
这令李二陛下心里甚是不平衡。
只是国事当前,他自然不会将心里这一份的嫉妒暴露出来,沉声问道:“右屯卫狂飙突进,其后阵空虚,恐为薛延陀余部偷袭,北疆诸州的兵员调动如何,是否依然越过阴山,进入漠北,配合右屯卫的行动?”
李绩道:“胜州都督宋君明,征发胜、夏、银、绥、丹、延、踯、坊,石、隰等十州兵马镇守胜州,自己亲率五万大军由河套跨越阴山,直抵漠北。幽州都督张俭统率所部直逼薛延陀东境,凉州都督李袭誉率军北上,左武侯将军薛孤吴,右卫大将军李大亮,亦各自统御所部前往定襄。陛下放心,数十万大军齐出漠北,薛延陀必败无疑。另外,右武卫薛万彻已然统御所部在房俊之后出了白道,紧随右屯卫之后,想来能够保证右屯卫的后阵安全,不至被薛延陀骑兵截断偷袭。”
放心?
能放心才怪了!
李二陛下烦躁的揉揉额头,为了绸缪东征高句丽,朝廷在各地的驻军实际上都有所抽调,眼下看似数十万军队进逼薛延陀,实则等于将胜州、灵州、凉州等地的兵力抽调一空,一旦生变,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被房俊那个棒槌牵扯出来的。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如此。
可是眼下别无他策。
战争就是如此,要么不打,双方冲突不断苟且不断,看似热闹,实则稳当得很。可一旦开打,那就别吵嚷些废话,务必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对方彻底歼灭,绝对不容许对方有还手的机会。
攻势越猛,决心越大,损失便会越少,过程便会越顺利。
稳了稳心中烦躁,他问那位右屯卫的校尉:“可知右武卫现在何处?”
校尉恭谨答道:“末将返京之时,右武卫已然抵达武川镇,相比薛大将军定会立即率领大军北上,支援右屯卫。”
李二陛下这才放心。
右屯卫是新军,更是采取募兵制组建的军队,战斗力到底如何,满朝文武其实谁也没有一个直观的论断。而右武卫则不同,左右武卫一直是大唐十六卫当中最精锐的存在,以一当十或许夸张,但是面对数倍于己之敌逆而取胜,实在是家常便饭。
薛万彻这人看着是个浑人,似乎脑子不大清醒,但却是一个生的军人,只要到了战场之上,便会光芒万丈,勇冠三军!
有右武卫殿后,右屯卫起码不会受到其他的干扰,至于能否一路平推过去知道郁督军山,那就唯有知晓……
李道宗亦是宗室名将,此刻蹙蹙眉头,担忧道:“那契苾可勒乃是契苾何力的族兄,草原上素赢契苾双鹰之称呼,一次表达对于这一对兄弟的敬重。夷男可汗账下猛将无数,但若是起智勇双全之辈,莫过于契苾可勒,否则夷男可汗亦不会对其委以重任,将武川镇这等咽喉锁钥之地托付。若是城池攻防,薛延陀冉底缺少历练,尚不可畏惧,但此刻契苾可勒放弃武川镇,率军撤退,右屯卫这般冒冒失失的追上去,却是要与其硬碰硬的来一场野战,右屯卫的火器有开山裂石之威,但是漠北的冰雪地里地域宽广,数万兵马撒开来混战,哪里让你有火器发威的余地?右屯卫即便获胜,亦势必损失惨重。”
言下之意,自然是房俊有些轻担
他与房俊关系素来不错,如今只是就事论事,并无落井下石之意。
然而他秉持公心就事论事,别人却不这么想……
长孙无忌愤然道:“简直胡闹!兵贵神速,这自然没错,但若是不能稳固后方,那边是贪功冒进!为了一己之私欲,攫取盖世之功勋,却罔顾袍泽之生死,将军队带到敌人之腹心地域,即将面对重重围堵,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灭之解决,简直百死难恕其罪!”
收复北魏六镇乃是关陇贵族数代之奢望,如今这个荣耀被房俊给抢了,长孙无忌憋屈得不行,焉能眼睁睁看着房俊再继续攫取功勋?
更何况漠北之广袤远超想象,由武川镇至郁督军山,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