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李二陛下下令封锁房俊遇刺的消息,但当时目击者甚众,消息还是不可避免的泄露出去。
不仅仅是房俊遇刺之事无法隐瞒,就连丘家祖宅之中搜出铸币模具一事,亦在范围之内传播开来……
引起一片强烈的震荡。
当街刺杀朝廷重臣,这是就连前隋风雨飘摇大厦将倾之时都未曾发生过的事情,却就这么眼睁睁的发生在煌煌盛世的大唐,发生在社稷之症子脚下的长安城,着实令人震惊非常。
一时间,皇帝震怒,朝野震荡。
尤其是当皇帝将这两件案子合并,交由长孙无忌统御三法司立案审查的消息传开之后,朝野上下更是一片人心惶惶。
谁都知道关陇贵族这两年受到李二陛下的压制,原本掌握着的权力一点一点的吐出来,被江南士族与山东世家这两大派系蚕食鲸吞,声势照比贞观之初差距不可以道里计,如今长孙无忌得了这分差事,必定大肆审查,将会有无数的官员被卷入其郑
权力的斗争,从来都不是温情脉脉,一旦被对手寻到缝隙突破打击,势必穷追不舍,直至彻底击垮……
谁也摸不准李二陛下心里到底怎么想,既然之前不遗余力的打压关陇门阀,何故今次却又交给长孙无忌这般巨大的权力?
申国公府。
高士廉亦被李二陛下请到芙蓉园赏荷,席间自然听闻了房俊遇刺之事,大感震惊之余,固然心中有所猜测,却也默然不语,绝不参与讨论。其后举行的酒宴亦因为人心惶惶,不得不草草收场。
回到府中,沐浴更衣过后坐在花厅之中饮茶,便听闻府中管家谈及丘家祖宅发现铸币模具之事。
高士廉捏着茶杯愣了半晌,方才轻轻叹息一声,道:“大郎可在府中?”
管事道:“大郎早晨跟随同僚去了芙蓉园,这会儿想必在城中某处酒楼饮宴。”
高士廉揉了揉额头,道:“即刻遣人去将大郎找回来,无论他在何处,与何人在一起,就吾有事相寻,务必即刻回府。”
管事愣了一下,忙道:“喏!”
转身匆匆离去。
高士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阖上眼皮,右手下意识的放在茶几上,手指头轻轻叩击着桌面,凝神思量。
好半晌,方才睁开眼睛,缓缓吐出口气。
就这般一个人坐在花厅之中,半个时辰一动不动,直至高履行被人找回……
高履行正在松鹤楼与友人吃酒,闻听父亲找他,不敢怠慢,与友人告罪之后匆匆返家,身上的酒气尚未散尽,来到花厅先是躬身施礼,继而坐在父亲身边,侍女奉上茶水之后饮了一口,问道:“父亲这般急着唤吾回来,可是有何吩咐?”
酒席之上,房俊遇刺便是唯一的话题,他猜测父亲将他唤回来,想必也是因为此事。
高士廉耷拉着眼皮,缓缓呷着茶水,良久,才陡然道:“辞去在民部的差事吧,恒州刺史出缺,吾跟英国公打个招呼,汝去恒州赴任吧。吾家在常山郡根基深厚,必能使你在仕途之上有所进步,在那里为官一任,积攒资历,太子未能登基之前,就不要回到长安了。”
高履行闻言大惊,差点被一口茶水呛到,惊慌道:“父亲,这是何故?”
他如今虽然只是一个民部侍郎,正四品的品阶,但是距离尚书之位仅仅一步之遥,如今民部尚书唐俭已然年老体衰、精力难济,已然处于半致仕状态,整个民部都以他马首是瞻,若无意外,待到唐俭致仕之后,他接任尚书之位实乃顺理成章。
六部尚书,他已经妥妥的帝国中枢、朝廷重臣,以他的年纪,以高家的底蕴,登阁拜相指日可待。
然而现在父亲却让他前往恒州任职……
恒州那是什么地方?
河北道的偏僻之地,当年窦建德横行河北连番鏖战,将整个河北道打得白骨蔽于野、百里无鸡鸣,多少村庄至今都是“寡妇村”,整个庄子看不见一个成年男子,那等去处,看似一州刺史,可是与贬斥流放有何区别?
穷困之地,自然能出政绩,而无政绩如何能够再回中枢?
别升官了,三年一度的官员绩效审核,当前的品阶能够保得住都难……
完全不能接受啊。
高士廉抬起眼皮,面无表情的盯着高履行,一字字问道:“吾来问你,你与荆王殿下,与丘行恭等人,到底牵扯多深?”
高履行一愣,回道:“倒也不曾有什么牵扯,只是平素谈得来,走的近一些而已。”
高士廉追问:“他们背地里的谋划,难道你并不知情?”
高履行一脸茫然:“谋划?有何谋划?儿子不敢隐瞒父亲,当真全然不知。”
“哼!”
高士廉怒哼一声,将高履行吓得一哆嗦,这才手指头点着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整日里只会摆弄那些个阴私龌蹉的算盘,成得了什么大器?为人处世,唯有功勋成就方是立身之本,明晃晃的功勋政绩摆在那里,任谁也得高看你一眼,陛下又岂会不予以重用?蝇营狗苟,沆瀣一气,纵然一时得逞,又岂能长久?”
高履行一脸委屈,道:“父亲所言甚是,但儿子当真不知发生了什么,荆王又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