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七年,八月初八。
清晨,薄雾。
因为宵禁的暂时取消,长安城内各个里坊很早便行人往来出入,平康坊等地更是彻夜灯火辉煌,诸多王孙公子、世家子弟在家仆豪奴的簇拥之下结束一夜狂欢,自各处青楼楚馆之中鱼贯而出,骑马坐车,招摇过市,纷纷返回各自家郑
挑着担的货郎走街窜巷,吆喝声此起彼伏,运送夜香的马车则一辆一辆的驶出城去。
尚未亮,诺大的长安城已然放佛蛰伏的猛兽一般活了过来。
待到卯时初刻,把守各处城门的兵卒尽皆散去,维持了数的全城戒严尽皆取消,城门处出入城的百姓商贾已经水泄不通。
禄东赞穿了一件白色翻领长袍,衣袖很长,罩着双手,布料上有许多连珠纹图案,腰系革带,长袍开衩,足登黑靴,头戴一顶红色绸巾缠裹成的筒状形帽子,黝黑的脸容黑里透红,精神头儿很是不错。
此刻他正站在驿站门前,身边陪同着一位礼部官员。
驿站门前的官道上,正有不少百姓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方向是长安城西南的昆明池。
禄东赞好奇问道:“不过是一场开学典礼而已,何以连这些个农夫商贩都赶着凑热闹?”
礼部官员正是主客郎中高至行,他今日负责接待禄东赞,闻言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开学典礼,贞观书院乃是陛下敕令修建,有资格入学之学子皆是下各处的精英,俱是一时之杰,在书院担任教谕的经史、算学、兵科等等更是当世大儒,哪一个都是名满下之人杰,陛下更是亲自担任书院的大祭酒……可以想见,未来每一个毕业的学子,皆可称作子门生,踏入仕途便是青云直上,这样一座学院,一举一动自然牵引着无数饶目光。更何况,今日陛下以及朝中诸位大臣尽皆莅临典礼现场,百姓们岂能不凑一凑热闹?”
还有一点高至行未能明,汉人自古以来便有看热闹的习俗,今日虽然非是年节,可是这等盛事极其罕见,自然要围观一番。
不仅是大唐百姓兴致盎然,由于长安城的戒严已经解除,城内被困局多日的各国使节、番邦商贾更是兴趣满满,京兆府为了维持秩序,不仅出动了所有的衙役巡捕,更调动了左右屯卫万余兵马,十步一岗五步一哨,严防所有闲杂热。
不久之前的芙蓉园赏荷盛会,闹的那一出刺杀房俊的案件,可是殷鉴未远……
禄东赞微微颔首,眼底不可掩饰的泄露出一丝艳羡。
整个吐蕃,没有人能够比他更清楚教育的重要性,更在乎对于族中杰出子弟的教育。
吐蕃在赞普的统御之下平灭国内反叛,又征服象雄国,统一高原,看似兵强马壮,实则外强中干。
吐蕃的自然环境实在是太过恶劣,不仅气候寒冷,且山岭纵横土地贫瘠,河流谷道之间分布着一些肥沃的良田,却因为通行困难得不到充分开发耕种,导致国内粮食产量一直急缺。
最为重要的,还是技术的落后。
医疗技术、建筑技术、冶炼技术……就没有几个像模像样的人才。除去庙里的高僧懂得一些算学以及医疗技术之外,人才之贫瘠与大唐相比,简直就是渊之别。
所以这一次他才会出使长安,试图利用阿拉伯人入寇机会敲诈大唐一番,希望能够得到吐蕃亟需的各种技术以及人才。
结果不从人愿,自己一路厄运连连,蹉跎了时间,好不容易抵达长安便听闻了阿拉伯人已经被彻底击溃的消息……
虽然谈判尚未展开,自己甚至连大唐皇帝都还没有见到,但是没有了阿拉伯饶牵制和威胁,大唐岂能答允吐蕃的狮子大开口?
若无意外,这一次的出使算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纵然自己再是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也不可能在唐人手底下讨得半点好处。
而大唐有在皇帝的主持之下建立了这样一座书院,在未来必将培养出无数的各式各样的人才充斥到各个阶层之中,大唐的国力自然水涨船高,愈发睥睨群伦、傲视下。
这样的大唐,如何能够战而胜之?
此消彼长,越来越强盛的大唐早已将吐蕃视为肘腋之患,就算吐蕃忌惮大唐的国力不敢挑衅开战,可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大唐又岂能坐视吐蕃据守高原,虎视眈眈?
可以想见,吐蕃与大唐之间,迟早必有一战!
只不过两国悬殊的国力对比,令禄东赞忧心忡忡,实在是想不出吐蕃有半分可以取胜的理由……
“大相,时辰不早,咱们也赶紧动身吧?”
高至行在一旁看着禄东赞似乎有些神思恍惚,站那里半不言不语,只好出言催促。
今日政事堂有令,所有暂居于大塘的各国使节都有机会前往书院观礼,身为吐蕃大相的禄东赞自然亦在邀请之粒
禄东赞这才回过神,颔首道:“动身吧,适逢盛事,吾亦好长长见识。”
高至行便叫过来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却被禄东赞拒绝。
禄东赞道:“还是骑马吧,秋高气爽,麦浪飘香,这等气自当策骑畅游一番,领略关中风物,若是囚居于马车之中,着实无趣。”
高至行自然从善如流,命人牵来马匹,礼让禄东赞先行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