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房内顿时一静,几乎所有人都看向房俊,面露惊异。
在大唐,官职高低并不能代表一切,总归会有那么几个奇人异士虽然身无官职爵位,却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声望与地位。
在这个声望可以刷脸的世界,他们仿若处于云端之上,是实实在在的特权阶层。
比如孙思邈,比如袁罡。
孙思邈凭借着几可通神之医术、博爱之医德,拥有着接近于“神”的崇拜与爱戴,无论帝王将相亦或是贩夫走卒,首先不得不折服于其高深之医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将自己从阎王爷手里抓回来,再则便是真心崇敬其高洁人品,心悦诚服。
而袁罡则是因为精通五孝通晓阴阳,在这样一个“神鬼乱舞”的年代里,被公认为是最接近“神仙”的凡人。
他们所拥有的声望不可估量,即便是雄才伟略的李二陛下亦要对其保持尊敬,绝无可能将其视作自己的大臣子民。
且不袁罡此刻提出的在书院之中增设道学院是否合理、能否允准,房俊这种丝毫不留余地的拒绝都是绝对不应该的。
即便是李二陛下若是予以拒绝,也会尽量将与其委婉一些。
似房俊这般生硬直白,太过缺乏尊敬……
孔颖达雪白的眉毛掀了一下,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袁罡,笑问房俊道:“陛下虽然亲自担任书院之祭酒,但是到底日理万机、政务繁忙,平素日常运作管理还得要房少保一力承担,且整座书院更是房少保一力筹备,对于书院情况之了解,莫过于房少保。只是房少保既然认为袁道长的建议不妥,却不知究竟不妥在何处?愿闻详情。”
这算是替房俊转圜了一下,言语之中将房俊有可能得罪到的袁罡以及李二陛下尽皆缓解了一下。
孔家乃是儒门正宗,更是山东豪族,然的便与房家亲近得多,更何况如今朝中局势颇多变故,无论山东世家亦或是江南士族,都在竭尽全力的向房俊靠近。
适当的展示出善意,对于双方的合作有利无害。
不过房俊却好似根本不在乎得不得罪人……
放下手中茶杯,房俊正襟危坐,腰板挺得笔直,正色道:“书院虽然提倡学子博学广闻,但更注重的还是在经史子集以及医学、兵法、格物等等自然科学方面的建树。道长或许未曾考虑,这些学子皆是各自州府抽调而来的杰出之士,日后无论学业如何,是必将要走上仕途的,或是从文,或是入伍,但无论哪一样,都必然是事物繁冗、俗事缠身。这等人又岂能醉心于阴阳之、人之道?与其将精力与希望寄托于这些注定要混迹仕途之学子,还不如请求陛下颁布一道旨意,准许道门自己成立一座学堂,专门教授门徒人之道,那样心无旁骛、醉心道法,方能培养出类拔萃之人才,才能成为道门的发扬光大的基石。”
无论如何,道门想要渗透进书院,那都是房俊绝对不能容许的。
并非他对道门有任何偏见,而是一旦书院这座纯粹的学术殿堂夹杂进来教派这些个东西,内耗必然随之而诞生。
道家学看似清静无为、追求人之境,但道士都是人,是人就难免利益纷争,这种传承了千年的教派一旦在书院里扎下根,从今而后都必然成为道门与世相争的桥头堡。
佛家又岂能坐视道门肆意壮大?
争斗必然随之而来,皆是内有耗费,外有纷争,这座被自己寄予厚望的书院只怕要沦为利益斗争的大杂烩……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完这番话,他便看向李二陛下,相信李二陛下能够听得懂自己言语之中的深意。
相比于自己,李二陛下更是将书院视作配置自己“子门生”的基地,岂能甘心最终为道门做了嫁衣裳?
李二陛下捋着颌下美髯,慢慢的喝茶,一声未吭。
房俊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李二陛下开口,顿时有些无语,您就好意思将我自己丢出去得罪人?万一我这心里别有算计,顺水推舟答允了袁罡的请求,到时候您还怎么挽回?
难不成就看准了我跟您一条心?
……
袁罡却没想那么多,自古以来道门虽然浮浮沉沉,有时兴旺有时沉寂,但总体来却代表了上层社会的利益,当今陛下奢求长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先前也弄了不少道士和尚进宫,欲求长生之药。
这等情况下,又如何能够拒绝道门呢?
至于房俊拒绝得这般干脆利落……那肯定完全就是在报复刚刚自己的调侃。
老道吹胡子瞪眼,一脸不爽的瞪着房俊,不悦道:“外间传闻房少保义薄云、胸襟宽广,原来是闻名不如见面,当真令人遗憾。老道不过是几句玩笑话,何以便这般睚眦必报?”
他就是觉得房俊在打击报复。
自从那个玄奘和尚自竺求取真经返回长安,造成佛家轰动一时的影响开始,袁罡便绞尽脑汁苦思对抗之法,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见效快的法子,只好将主意打到书院上来。
道门精通人之道,无论追求长生不老亦或是延年益寿,哪怕只是奢求房中之术,这都是道门的优点,素来被那些世家门阀趋之若鹜。
有这等基础,若是再借助书院,将这些下杰出的少年学子一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