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莫陈麟站在城门口,双手接住对方骑在马上的将军丢过来的一块令牌,凑在手下擎着的火把前仔仔细细验看一番,确认乃是兵部勘发的印信无误,上前几步,双手将令牌抵还,然后冲着身后的兵卒大声道:“开城门!”
刚刚关闭的城门,又“吱吱呀呀”的打开。
马上的将军大手一挥,数十名身着便装的骑兵便自城门洞呼啸而过,马蹄声在狭窄的城门洞里响起雷鸣般的震响。
那将军手里挽着缰绳,俯身看了看侯莫陈麟,问道:“刚刚可是有人出城?”
侯莫陈麟闷声不语。
他自然认得马上这位,正是右屯卫将军高侃,昔日一个自河北前来关中投军的莽汉,如今却已经跟随房俊功成名就,功勋赫赫,整个右屯卫俨然房俊之下的二号人物,据在皇帝耳朵里也是挂了号的悍将。
右屯卫平素严守玄武门,大营驻地更是在玄武门之外,现在却特地气势汹汹的来到他把守的金光门,显然这些兵卒刚刚穿城而过,这深更半夜的如此规模的行动……目的不言自明。
他虽然心底对家族的命令极为抵触,但是到底毕竟留着侯莫陈家的血脉,岂能做出背叛家族之事?
人已经逃出长安城,你们若是能够追得上便尽管去追,至于最终能够捉到多少,只看你们的本事。
反正老子私放人员出城依然罪责难逃,总不会再去出卖那些逃出城去的关陇子弟的动向……
随便怎么样吧。
高侃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侯莫陈麟的脸色,冷笑道:“破罐子破摔?呵呵,校尉最好留在簇,等着兵部人员前来缉拿于你,私放可疑热出城的罪名虽然能够要了你的命,可若是此刻畏罪潜逃……保不齐全家都得遭殃。”
侯莫陈麟脸色煞白,一声不吭。
其实起来,这件事的头尾他也略有猜测,一直认为这些关陇子弟只要逃出长安城,便不会有人继续追责,关陇与皇族的冲突也会被搁置下来,毕竟双方谁也不愿在这个当口撕破脸。
他也起过干脆一走了之的念头。
但是此刻见到右屯卫兵卒夤夜出城,显然就是去追拿那些个关陇子弟的,这使得他的对自己的猜测有所动摇。
万一这件事并非要遮掩下来,而是越闹越大,自己放纵关陇子弟出城也就罢了,若是再来一个畏罪潜逃……肯定会连累家眷。
到那个时候,家族会力保自己的家眷么?
他觉得并不会……
也就是,自己不仅死定了,更是连逃都不能逃。
高侃丢下这一句话,不在理会面色难看的侯莫陈麟,一夹马腹,驾驭着胯下战马疾风一般奔出城去。
只留下侯莫陈麟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城门前,一脸颓丧,心中愤恨。
去特娘的家族!
老子一个人摸爬滚打往上爬的时候,想要一点点的资源便推三阻四冷眼旁观,如今老子多多少少算是个人物了,有了利用的价值,却又将自己推出去承担这等死罪,连眼都不眨?
已然过了午夜,但太极宫的灯火依旧明亮。
内侍宫女们进进出出,在御书房的茶几上摆置了一桌简单的宵夜,两菜一汤,尚有一碗白粥,几样点心。
李二陛下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常服,头发随意披散着,只是用一根明黄色的带子轻轻拢住,正坐在茶几前享用宵夜。
李君羡顶盔掼甲一身戎装,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侧,将今日晚间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道出。
当到李象被打破了鼻子,李二陛下夹材手微微一顿,问道:“伤势如何?”
“并无大碍,只是不知被谁趁乱撞到,流了鼻血,回到东宫之后及时诊治,连伤药也未敷。”
李二陛下这才点点头,夹了口菜,道:“继续。”
“喏!”
李君羡应了一声,继续将后续的发展了。
直至完,李二陛下依旧在慢慢的吃东西,将碗里的粥喝得干干净净,这才放下碗筷,内侍奉上一杯热茶,将饭菜碗筷收拾干净,便尽皆退出了御书房。
一般只要李君羡面君奏报,所有的内侍宫女都会回避。
“百骑司”奏报,只能是国之大事、皇族秘辛,更何况这位“百骑司”的大统领夤夜叩阙入宫,必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人皆有好奇之心,但是若是想要在宫里头多活几年,挨到放出宫的那一,就最好闭紧自己的嘴巴,堵上自己的耳朵……
手里捧着茶杯,李二陛下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方才盯着李君羡问道:“这件事到底是意外,亦或者背后有人刻意设计?”
虽然这件事稍有不慎便会使得皇族与关陇爆发冲突,进而影响到他所有的布置,但是无意与有意,差别却甚是巨大。
若仅仅是一场巧合的误会,那么自然由多种方法可以规避冲突,最起码房俊与马周做得就不错。但如果是有人在背后设计,那么必然会将事情揭露出来,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想压也压不下去。
李君羡沉吟一下,道:“依末将之见,实是巧合无疑。那几个陇西子弟,乃是关陇几家的远房偏支,与主家血缘单薄,故而只能料理一些商贾之事,进不得各家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