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看完信笺,抬手将其靠在身侧的烛台上,火苗舔舐着纸张,瞬间亮起一团光火,转瞬间便烧成灰烬。
搓了搓手,李二陛下道:“待会儿你亲自去宗正寺门口,看看究竟是否有人前去投案。”
按理来,房俊如此处置方法的确好过大开杀戒,那样固然能够将皇族与关陇的矛盾转嫁过去,但是由此而来的动荡局面却是难免,与公与私,关陇贵族们都必须报复房俊,以挽回威望。
如今的房俊已然不是几年前遭遇弹劾之时孤立无援只能硬挺的时候,在他身边早已聚拢了一大批人,即便太子不参与,可足以与关陇贵族们斗得有声有色。
双方一旦开战,牵连也不,毕竟关陇贵族们的根基在于军中,而房俊又是兵部尚书,总掌全军后勤辎重、兵员调配,稍有不慎亦会影响到东征,使得军队的调度、粮秣辎重的运输供给产生延误或者错漏。
但只是没人打断一条腿,却不足以将矛盾转嫁过去,所以房俊用了一手离间计谁没有将家中子弟送出长安,去面临有可能被房俊斩尽杀绝的局面,谁就必然会遭致所有关陇贵族的猜忌、愤恨。
凭什么咱们将子弟都舍弃了,只为了缓和与皇族之间的矛盾不至于激化,而你却偷梁换柱将子弟送去宗正寺投案?
你自己坐享其成,让我当替死鬼啊?!
所以只要这种事情发生,关陇内部的分裂便会不可避免的造成,而李二陛下也不得不佩服房俊的谋算,很显然这子与自己一样对于长孙无忌的性情脾气、行事风格有着极为深刻的了解,心里觉得只要有这种事情发生,几乎肯定就是长孙无忌做得出来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房俊能够以一介辈的身份面对长孙无忌这样首屈一指的国之殊勋、百官之首,屡屡不落下风甚至反手一击,的确是对长孙无忌有着非常清晰的了解。
长孙无忌几乎隔上个三五日便被房俊气得不轻,似乎也不冤……
李君羡赶紧应命道:“末将遵旨!”
言罢,后退三步,转身欲走。
李二陛下忽然抬起手,道:“等等!”
李君羡愕然回身,便见到李二陛下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子看了看外头依旧阴暗的色,以及随着微风飘洒在窗台上的雨丝,对他道:“你且稍等,待朕更衣,与你一同前去。”
李君羡呆了呆,道:“这个……外头雨水湿寒,陛下还是龙体为重,慈事末将自会料理妥当,若有差池,甘愿受罚!”
开什么玩笑,这么点事让皇帝跟着?
非但没有一丝半分的荣誉之感,反而脑袋都大了一圈儿,任谁出门办事的时候大老板跟在身边指指点点,也绝对不会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处处缚手缚脚畏首畏尾,唯恐行差踏错招致责罚……
可李二陛下脸颊红润,丝毫没有熬夜之后的颓废沮丧,反而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看也不看李君羡,便径自转回自己的寝殿,将内侍宫女喊来,更换了一套寻常的衣衫,头上戴着幞头,脚蹬鹿皮靴子,腰间缠了一条玉带,看上去就好似一个腰缠万贯的豪商巨贾。
换好衣裳,李二陛下走出寝殿,兴致勃勃对李君羡道:“走,咱们一同去瞧瞧,房二郎是否算无遗策!”
言罢,推开了打起雨伞的内侍,命他们不得跟随,自己龙行虎步的走入微雨之郑
李君羡额头见汗,觉得陛下的状态有点不大对头,可哪里敢让陛下淋在雨中?赶紧劈手抢过内侍手中的雨伞,跑着跟上去,擎起雨伞替李二陛下遮挡住飘飘洒洒的雨水,浑然不顾自己整个身子都淋在雨中,没到承门便已经浑身湿透……
宫内禁卫想要随行,也被李二陛下喝止:“有百骑护卫,尔等守在宫中就好。”
禁卫们面面相觑,却也无可奈何。“百骑”本就是自宫中禁卫当中层层选拔挑选出来的,乃是精锐中的精锐,有他们护卫陛下安危,自然比他们这些个禁卫更为妥当。
出了承门,李君羡打算派人回去多叫上一些“百骑”前来护卫,再一次被李二陛下阻止。
非但如此,他见到守在门前的十余位百骑兵卒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牵马立在雨中,忽然兴致大发,上前命令一个兵卒脱下蓑衣斗笠给他,想要策骑来一出雨中驰骋,回忆一下当年风采……
吓得李君羡魂儿都快飞了,差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并且以死相谏,这才使得李二陛下悻悻然作罢。
这位陛下明显很是不爽,傲然道:“想当年朕率军在扶风郡大破薛举父子,那一战亦是在大雨之中,降霹雳雨如瓢泼,朕身披数创身先士卒,率领玄甲铁骑斩将夺旗,万军丛中纵横驰骋,那是何等威风,何等霸气……这才几年的功夫,难道就骑不得马了?你李君羡想当初亦是一员悍将,生死无惧冲锋陷阵,如今是否这皇宫大内奢华享受腐蚀了你的心志,故而才变得这般懦弱不堪?看来还得将你送去边疆,死人堆里滚几滚,否则迟早变成酒囊饭袋!”
李君羡哭笑不得,心当年您是秦王,自然要以命相搏打下,可如今您乃是九五之尊,身负社稷重任,那能一样么?
再者了,您以为我愿意当这个劳什子的“百骑司”大统领?
相比来,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