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得了夸赞,却并未有太多开心,神色间依旧满是阴霾。
世事总是公允,当你一出生便得到了旁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那么连带着也有一些旁人生而有之的东西,令你求之不得……
两人默默的饮着茶水,相顾无言。
半晌,李承乾方才叹息一声,低声道:“或许父皇得对,孤根本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将来可能也做不好一个皇帝。”
身为帝王,自当礼绝下、以万民为刍狗,既要博爱百姓,亦要灭心绝情,心中唯有江山万里,再无半分柔情。
这让性格本就优柔绵软的李承乾感觉分外艰难……
房俊放下茶杯,轻声道:“殿下性仁孝,对人宽厚和善,只要能够做到约束自己,不使无上之皇权膨胀了自己想心性,定能够继承陛下之江山,开创一番锦绣功勋。彼时下承平,百姓安居乐业,未必需要殿下如何大刀阔斧的执政纲领,只要做得到宽仁恭俭,出于自然,忠恕诚悫,终始如一,便可受得住承平年景,若是再能够知人善任,何愁不能更进一步,下繁盛?”
做皇帝这种事,难也的确千难万难,可若容易,却也简单至极,唯“心怀任恕,知人善任”八字而已。
宋仁宗德纯粹,无声色畋游之好,大臣百姓他“百事不会,只会做官家”,结果夏辣怀奸挟诈,孤负任使则罢之吕夷简痛改前非,力图后效则包容之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抱才气有重望,则不次摺之。
故能北御契丹,西臣元昊,民不知兵、富而教之,上参唐虞、下轶商周,下承平久矣。
升遐之日,下号恸,如丧考妣。消息传到洛阳时,百姓自动停市哀悼,焚烧纸钱的烟雾飘满了洛阳城的空,以致“日无光”。当时有一位官员前往四川出差,路经剑阁,当时算得上是极为偏远的山区,结果看见山沟里的妇女们也头戴纸糊的孝帽哀悼皇帝的驾崩。
赵祯驾崩的讣告送到辽国后,“燕境之人无远近皆哭”,辽道宗耶律洪基也大吃一惊,冲上来抓住宋朝使者的手号啕痛哭,:“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甚至又:“我要给他建一个衣冠冢,寄托哀思。”
此后,辽国历代皇帝“奉其御容如祖宗”。
千古仁君,青史绝唱,谁敢不称一声盛世明君?
相反,宋徽宗性聪慧,万事皆精,却唯独不会做皇帝……
李承乾心里宽慰了一些,不过却苦笑着摇头道:“二郎勿用这等言辞讨好于孤,孤虽然赋有限,却也有自知之明,能够做得到一个守成之君便于愿足矣,不敢奢求。”
房俊便笑道:“下最难便是有自知之明,殿下能够认清己身之不足,已然超越许多前人。若是明明赋有限不擅治国,却偏偏志大才疏好高骛远,那才是帝国之祸、百姓之灾。不自是者博闻,不自满者受益,劳谦虚己,则附之者众骄慢倨傲,则去之者多。殿下能够不骄不躁、虚心律己,苍生之福也。”
身为皇帝,其实并不需要懂得太多,能够“知人善任”便足矣,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皇帝只要把持方向即可。最重要是能够时刻保持谦虚的心境,不骄傲不自满,善待臣僚,抚恤百姓,便是一个合格的皇帝。若是恰好遇上一二才干卓着的名臣,成就一番辉煌事业自然水到渠成。
隋炀帝若非雄才大略,自诩超越历代之帝王,故而志得意满意欲开创万世不拔之基业,又焉能将自己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最终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社稷倾颓之下场?
两人饮着茶水,轻声着话儿,李承乾的心境渐渐放开,不再纠结于先前之困顿。
到底也是李二陛下培养多年的储君,一旦心境舒缓,不至于钻了牛角尖,能力水平自然不低。
着着,话题又扯到了长乐公主身上。
李承乾一脸狐疑的看着房俊问道:“你到底与丽质怎么回事?自丽质从江南返回之后,这些时日又有勋戚之女眷入宫,在杨妃甚至父皇面前谈及丽质之婚事,所选者也都是长安城内世家子弟当中的佼佼者,可丽质一概不允,态度坚决,惹得父皇大为光火。丽质如今年岁也不了,再拖下去可就过了最佳婚配之年纪,再膝下并无一儿半女,岂能这般无限期的拖延下去?”
谈起这个话题,房俊又能什么呢?只能道:“微臣与长乐殿下绝无半分苟且。”
李承乾盯着房俊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摇摇头,叹气道:“就算你得当真吧,可你与长乐私交不错,也得上话儿,闲暇的时候不妨劝一劝她,这女人终究是要找个男人过日子的,难不成当真青灯古佛孤老一生?别父皇不允,孤这个皇兄也断然不肯的。”
这话几乎已经算是挑明了:不管你们之间如何,长乐终究是不可能入得了你们房家大门的,可长乐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也就是这几年,再拖延下去人老珠黄怎么办?
房俊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问题是哪个男人能心甘情愿让自己觊觎的女人找个男人嫁了,然后生个娃娃,以后管自己叫叔叔?
只要想想日后有一个娃子扯着长乐公主的手叫自己“叔叔”,那感觉太扎心了……
只能含糊道:“长乐殿下素来是个有主见的,微臣的话她哪里听得入耳?再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