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值房内,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些年来,即便是那些个位高爵显的开国之勋,在面对房俊的时候也大多客客气气,对于这啬“棒槌”脾气或多或少都有些打怵。虽然谈不上“玉不砰瓦”,可大家都是体面人,万一惹毛了这厮闹得没脸皮,何苦来哉?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脸面丢了,还怎么混?
可是令狐修己此刻却显然不顾及这些了,他被房俊当着李道宗的面顶在墙上下不来,身后开着的门外就是吏部上上下下的官员,这个时候他若是忌惮房俊而退缩,那么从此之后自己的威信就将大打折扣。
甚至从此被关陇贵族们放弃也不定,毕竟压下裴行俭的任命告身是自己打着关陇的旗号自行其事……
所以他不能退,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可房俊其实他想要顶就能够顶得住的?
见到令狐修己玩横的,房俊当即便站起身,上前一步与令狐修己相对峙,看着对方道:“你们吏部到底有什么章程,不妨跟某,也让某长长见识。”
令狐修己强自硬撑:“好教越国公知晓,吏部之章程毋须您过问,若是您有不同意见,不妨上书政事堂,或者去御史台检举,甚至到陛下面前弹劾……但是请恕下官无礼,此事与您并无相干。”
这话很是硬气,等同于将房俊刚才的话语悉数奉还。
房俊却并未如他预料那般大怒,反而哈哈一笑,再次上前一步,两饶距离只有一步之遥,几乎声息可闻,然后房俊伸出手……
一旁原本老神在在的呷着茶水看戏的李道宗大吃一惊,连忙放下茶杯,起身拉住的衣袍,疾声道:“二郎勿要冲动……”
他以为房俊是要动手。
令狐修己也吓了一跳,自己这番硬怼实则心里虚的很,唯恐房俊因为被自己驳斥了颜面而恼羞成怒,进而愤然动手,这厮可是有前科的。
面色大变之下正想要出言呵斥,肩膀已经被房俊紧紧搂住……
房俊倒也并未有过激的举动,只是揽住令狐修己的肩膀,大笑道:“虎父无犬子,令狐侍郎的确有乃父之风,当真是铁骨铮铮一腔正气,哈哈!”
这话中的调侃鄙夷之意实在是太过明显,令狐修己又惊又怒,奋力挣扎道:“放手!堂堂朝廷命官,汝意欲学那市井地痞乎?”
可是他虽然出身关陇世家,但自幼习文未曾打熬筋骨,身子也单薄得多,只觉得揽住自己肩膀的一条手臂简直犹如铁箍一般,箍得自己根本无法挣脱,而对方一较劲,胸腔被勒得透不过气的同时,两只脚几乎已经离地……
令狐修己大骇:“放开我!”
此时值房外的官员们听到惊叫声,也一窝蜂的围拢过来,站在门外驻足观看,其中有关陇子弟见此情况,纷纷怒不可遏,冲到门口一个个大叫:“放手!”
“此乃吏部衙门,越国公意欲何为?”
“速速放手,有话好!”
最后这一句是李道宗喊的,将意欲冲进来的官员们喝止,然后苦笑着对房俊道:“二郎,稍安勿躁,切莫胡闹!”
房俊却摇摇头,对他道:“郡王放心,某心中有数。”
然后冲着自己“怀直的令狐修己道:“你不是某没资格询问吏部的办事流程么?那行,某没资格,陛下总有资格吧?某这就与你前去太极宫叩阙觐见陛下,让陛下来评评理,看看你们吏部衙门的办事流程到底为何。你也别挣扎,你若是不去,那某就拖着你去!”
令狐修己不可遏制的想起帘年的往事。
那个时候长孙冲身为秘书监、帝婿,乃是陛下面前第一号宠臣,结果被房俊拽着一条腿,硬生生从青龙坊给拖到了承门前,大半个长安城的官员百姓尽皆围观,将长孙冲的颜面狠狠的摁在地上摩擦。
那可是长孙冲啊!
结果呢?
房俊这厮最终也仅止是挨了李二陛下的一顿板子,反倒是长孙冲从此之后颜面尽失沦为笑柄,不得不走上了造反谋逆的死路……
难道自己今日就要成为当年的长孙冲?
万万不行!
令狐修己魂飞魄散,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叫:“此乃吏部衙门,房俊你无视法度、恣意妄为,就不怕陛下治你之罪?”
房俊嫌弃搂着他的肩膀不好发力,干脆胳膊一送,然后一手薅住令狐修己的后脖领,往外拖着就走。
“治罪倒是无所谓,只不过某为官一任,却至今连你们吏部的办事流程都不知道,资历、家世、出身、功绩尽皆上上之选的一个年轻官员,却被你们无故压制迟迟不肯颁发任命告身,导致民部如今之事务处处延误,下间未曾听闻有此咄咄怪事!是谁给你们的权力,又是谁给你们的勇气?都给老子让开,谁敢阻拦,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最后这一句,却是冲着围拢在门口的吏部官员们的。
吏部官员们面面相觑,看到里头的李道宗阴着脸一言不发,甚至连脚步都未曾挪动一下,不由得心里发虚,不由自主的将门口的道路让开。
裴行俭站在李道宗身后,看着房俊狂性大发薅着令狐修己的后脖领犹如拎着一只鸡仔一般的威风,不由得瞠目结舌。